徐衛東這身行頭很唬人。
藍制服熨得比人民廣場旗杆還直溜,跟警服似的。
大簷帽簷兒壓得能停麻雀,更是跟警帽相仿。
陽光打在那銅紐扣上,晃得人睜不開眼。
徐衛東整個人好像是百貨大樓襯衣櫃臺裡的模特成精了,搖頭擺尾、活靈活現。
其他人圍著他轉,仔細看才認出這是打投所正式工的禮服:
‘禮服’算是個私下裡的戲稱。
因為他們不像治安員一年好幾套制服,一年就這麼一套,所以打投所人員平時不捨得穿,都穿65式綠軍裝。
徐衛東還要裝逼,扯著肩膀上縫歪了的裝飾線,要吹成軍銜。
錢進懶得聽,直接說出答案:“他進區裡的打投所了。”
“昨天去入職的,不過他昨天去打投所後跟我再沒有聯絡,我不知道是不是成功入職了,所以沒跟大傢伙說。”
徐衛東解釋:“我昨天直接上班了,還幹了個夜班。”
“上午我在單位宿舍睡的覺,等單位託關係從倉庫給我找了一身合身的制服後我才回來。”
他是不能裝逼不露面。
其他人爆炸了。
幾十號人呼啦啦圍了上來。
王東顧不上被剷倒在地的憤怒,頭一個伸手攥住了車把:
“你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又進打投所了?”
“咋了,你給打投所領導當倒插門了?”
徐衛東支下車子說:“不跟你們逗樂子,我說實打實的。”
“這活是我們錢隊的,打投所想要錢隊去上班,錢隊不想去,把機會讓給我……”
不等他把話說完,眾人七嘴八舌的嚷嚷起來:“還是開玩笑吧?打投所要錢隊、錢隊不要他們?”
“怎麼跟做夢似的,錢隊,到底怎麼回事?”
“錢隊你真把招工名額讓給他啦?”
錢進不想多事,說:“沒讓,人家要一個勞動模範、先進個人,於是我覺得老徐合適,他這身板、這形象就適合打投所那種單位……”
“錢隊你不用謙虛。”徐衛東少有的實話實說。
“打投所就是想要錢隊,但是他們那邊有派系鬥爭,有領導不想把名額給錢隊。”
“結果你們猜怎麼著?他們主任有求於錢隊……”
眾人吃驚的看向錢進。
你寶藏隊長啊?
你摳一下有水再摳一下還有水嗎?錢進則咬死了拿‘先進個人’來解釋,“我不想去,他們就招走了老徐。”
朱韜撫摸著徐衛東的藍制服說:“哥、哥,你把這衣服脫了,你把這工作辭了,你不能幹這個,你不能脫離群眾啊!”
徐衛東拍他手:“拿開,你嘴是牛子啊?怎麼禿嚕幾下子就往外噴白漿子?”
訊息很快傳回了居委會。
主任辦公室裡,搪瓷杯裡的麥乳精冒著熱氣。
外面天氣冷,玻璃窗上出現了霧痕,把張紅波的臉扭曲到朦朧。
魏香米感嘆:“小徐這是鯉魚躍龍門了。”
張紅波不言語。
徐衛東還要來街道辦理好些材料。
他的戶口要遷走了。
“從此以後我就不在咱街道上了,要掛在工商裡頭了。”徐衛東用遺憾的語氣說著裝逼的話。
“不過沒事,我永遠都是勞動突擊二隊的一員!”
“反正我家還在泰山路,我還是咱街道治安突擊隊的一員,以後街道里勞動工作繁忙、我又歇班,那你們喊我,我肯定來幹活。”
錢進問道:“你今天歇班了?”
“歇白班,上夜班。”徐衛東大笑。
錢進說道:“走,去通下水啊!”
徐衛東:不笑。
傍晚下班後,錢進帶徐衛東進街道菜市場,要買菜也要看看肉攤的情況。
他得研究研究那頭羊怎麼處理。
總不能養著吧?今天四小不去收購站撿破爛了,改成去放羊了!
還沒進菜市場碰到兩個戴紅袖箍的婦女在菜市場抓了個挑扁擔的農民。
籮筐裡地瓜撒了滿地,她們嚷嚷著要送農民去打投所。
徐衛東看到後上去把婦女給支使開了:“上級單位有檔案,當下生產隊可以進城出售隊內社員消化不了的蔬菜,換取錢票補貼集體資產!”
兩個婦女訕笑著離開。
錢進很看不上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