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算瞞,是不知道該從何講起,”蘇銘弋看著女孩的臉,她的臉總是面如白雪,明明是青春年華,卻沒有一絲同齡人的稚氣和精緻,“就像我可以毫不猶豫地告訴你,因為你接觸過‘夜’,你不用任何講解就能聽得懂。”
顏婼現在只有一種聽到了別人的秘密,聽到之後馬上就要被滅口的感覺,緊接著,她試探性地問了一句:“所以……是什麼?”
蘇銘弋面目溫和,笑吟吟地說道:“宋家村的黑槍都是來自於‘夜’,但是‘夜’制的槍有一個很明顯的缺點——準星不穩,這是一種防範措施,這個條件就限制了用這些槍的成員必須自身槍法極強的條件,你換位想想,這種槍怎麼可能往出賣,還一賣賣十幾二十把?”
顏婼點了點頭,“所以那批黑槍不是出自於真正的‘夜’,而是有人暗度陳倉,盜取了組織的槍拿出來賣?而這個人最有可能是……”
“叛徒,”蘇銘弋冷靜地接過她的話,又說道,“但是這裡就又存在了一個邏輯悖論,‘夜’不是一般的組織,如果真有這麼一個人背叛了‘夜’,不管他逃到哪裡,在三天內一定會被滅口,這也是‘夜’保密性好的一個重要原因,它就好像一個從密室裡面鎖上的鎖一樣,裡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進不來,在這樣的條件下,如果真的背叛,躲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有機會大張旗鼓地賣順出來的槍?”
“這……”顏婼抓了抓腦袋,滿臉寫著燒腦的痛苦,“這……那這是怎麼回事?”
蘇銘弋不管顏婼頭上的一堆問號,直截了當地繼續分析:“從行為上來看,這個脫離‘夜’的人做了這許多事,只能說是任性,而一旦這種行為產生,動機也就很明顯了——離家出走。”
“離家出走?”顏婼好像被定海神針當頭砸了下來,並且成功地砸懵了她,下一秒,她詫異地怒吼道,“你說是顧銘宇?”
對於一個多次曾經想進入“夜”進行滲透工作的臥底來說,“顧銘宇”這個名字絕對不陌生。
蘇銘弋問道:“你知道他?你知道多少?”
顏婼脫口而出:“我曾經瞭解過,‘夜’的內部幾乎是封建式管理,階級意識特別強,據分析,顧銘宇是‘夜’的一個高層領導,而因為‘夜’的保密性極好,再加上顧銘宇本身特別……張揚,所以這麼多年在警方視線裡出現的一直都只有顧銘宇,你這麼一說,我只能想到這個人。”
任性,張揚。
這倒確實是顧銘宇的性格。
蘇銘弋含笑看著她,竟然有一種我家有女初長成的錯覺:“憑我對‘夜’的瞭解,我確定對方就是顧銘宇。”
顏婼咬了咬牙,抬眼看著他的眼睛,半晌才問道:“前天晚上,你為什麼要攔我進入‘夜’?你又為什麼會是‘夜’的擺渡人?”
“問這個有意義嗎?”蘇銘弋反問道,“你連我這關都過不了,又怎麼可能過得了顧銘宇那關?”
“你什麼意思?”
“我一眼就能看出來你是警察,這還說明不了問題嗎?”
“……你怎麼看出來的?”
顏婼覺得這就是對她的一種侮辱,但仔細一想,確實,如果真的有警方的化妝偵察員曾經進入過“夜”,那這個組織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神秘,除了“夜”內部放出來的訊息之外,再無其他。
可是……
她好歹也做了六七年的化妝偵察員,大大小小偵查摧毀過好幾個販毒集團和殺手組織,為什麼蘇銘弋一眼就能看出來她的身份?
蘇銘弋一雙眉眼長得很秀氣,眉宇凌冽如利劍,渾身上下無不透露出如風光霽月的一股浩然之氣,看到她的疑問,他毫無芥蒂地說了出來。
“你的手上有槍繭,不是一般混社會的打手能有的,而且你跟我說話的時候,當時我故意先說了s市的惡性殺人案件,當時你的眼睛裡流露出的是悲傷,而非嗜血。”
“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兩種人會用槍,一種是我們執行正義的一方,而另一種則是那些只能躲在黑暗裡的宵小之徒,但是能對生命產生悲憫的只有我們,我見過太多嗜血成性的亡命徒,他們在聽說這種事情之後,眼神裡流露的兇狠是無法想象的,這一點你真的做不到,也幸虧你還做不到。”
顏婼面無表情地聽完,只覺胸室一片開明,就好像是一個森寒冷冽的嶙峋石灘在某一個剎那忽然雲淡風輕,怒潮退去,柳暗花明。
還好,她不是那樣嗜血成性的亡命徒。
還好,她還能回到這個靜好安樂的光明人間。
哪怕黑暗的罪惡就像是一個黑洞,無時無刻不在拼命地想要把她拉回那個深淵;哪怕自己的心裡始終與這光明的世界有一段芥蒂……
唯有這一個人,他理解她,他把她拉了出來。
下午陽光微熙,眼前車水馬龍的街道,鉛灰色的天穹蒼茫一片,像羽毛一般輕柔潔白的日光揮灑下來,輕柔無比地落到了蘇銘弋挺拔的側頰上,而這曼妙的場面宛如一幅畫工精緻的漫畫,惹的人心神迷亂。
“如今雨水已斷,翁中未滿,千秋,我怎麼記得住,那過去的一千個秋天?”
……
然而,隨著蘇銘弋目光的變化,畫風一轉,溫柔日光瞬間變成了森寒涼意。
“回市局,我忽然覺得我可以推算出宋信暉逃向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