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早朝
李憂此刻拿著雞毛撣子靠在家門口。四下無人,他便怔怔地回想起過往。
他從年輕時便立志為黔首而出仕。出發去京城會試的前一個晚上,他年邁的祖父從牆角的一個破罐子裡翻出了一些銀子,以供他路費。銀子藏得太久,上面已經有許多灰塵和泥。他祖父拿起銀子眯著眼在昏暗的燈光下瞅了瞅,然後一個個擦乾淨,放到李憂的行禮包裹裡。
雖然有了中舉後的獎勵銀子,但李憂還是拗不過祖父的好意。
祖父一邊幫他整理包裹,將一件衣服疊了幾遍,他千叮囑萬吩咐:“小憂啊,路上注意安全,切忌獨人夜行,別走小路,萬一遇到個盜匪可怎麼辦?將來朝廷不就少了個人才?哈哈,我也年紀大咯!
高中後也不用再回來了,好好在京城做事,不用惦記我,村裡人都好,挺照顧我的。還有,為官後一定要行正坐直,不能做虧心事,不然,那就是愧對了百姓!你看你從小到大,唸書錢還是村裡人一塊湊的,為了讓你補補身子好考試,村長家養了幾年的下蛋用的老母雞說宰就宰……他是個痛快人哩。”
李憂神色沉重地點頭,後來會試成績出來,得了個甲等,欣喜若狂的他趕回村莊,只問得從小與他相依為命的祖父的噩耗。臨走前的那一幕便成了最後一面。
為官多年來,他一直兩袖清風,不結黨,不投機。哪怕是到了戶部侍郎這種“肥差”,他家裡還是清貧過日子。也有人詆譭他,說他為了名。李憂起初還會與人辯駁,後來也就隨他去了,深信清者自清。女兒李青竹的名字便寄託了他的一生理想。
李憂對他女兒很嚴,哪怕心裡疼得要命,但面上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在這等混雜的長安,若是不嚴格管教,他便不放心,生怕寶貝閨女墮落。
一會一個身影偷偷摸摸地湊了過來,是李青竹。
李青竹眨眨眼,說:“爹你怎麼那麼晚還在這。”
李憂思緒返回,回憶的神情變回冷冰冰的,舉起雞毛撣子就要打,道:“你還記得規矩不,夜都這麼深,還敢在外面閒逛?”
“別打別打,我這不是回來了嘛!”李青竹躲閃,頭縮了縮,強笑著回應,然後擠開李憂,頭髮一甩,小跑進去了。
李憂搖搖頭:“不懂事。”
真的不懂事嗎?李憂自然明瞭女兒去了何處。中午儘管有她喜歡吃的清蒸魚,但她只是說著胃口不好,把魚都讓給了自己和妻子,她卻什麼都不吃就回房看書了。下午又翻了寥寥幾件衣服,糾結半天穿上了其中比較好的一件。
年齡不大的李青竹也知道,不結黨的李憂在朝廷裡混得很悽慘。於是想要看看晚上的集會能不能攀上太子,讓她白髮漸多的父親能夠輕鬆些。
此刻的李青竹臉埋在枕頭裡,雖然肚子吃的飽飽的。
“晚上好像什麼都沒幹好。”看不見臉的她有些鬱悶,然後翻了個身,小拳頭在空中揮舞了幾下,“臭和尚!”
一夜很快過去。
今天是一週一度朝會的日子。
天未亮,各官員便匆匆爬起。洗漱後用了早飯,整理衣裝,朝皇宮而去,有步行,有馬車。不過坐了馬車的,到了皇宮門口也要下車,以示尊皇。
官員大多是修行之人,也不會作出犯困之舉。其中修行勤奮者說不定打坐了個通宿——儘管文道光打坐增進的修為微乎其微。
到了皇宮門口,此刻天已經蒙亮,官員們就在大門兩側列隊,按文武分左右,按官級分前後。有太監專門負責點到,記下缺勤官員。
這些完畢,天上已經紫氣東來,朝陽微露。
“上朝——”嗓門較大的太監負責喊門。
皇宮正門開啟,官員們便魚貫而入。
皇宮門口的道路直通議事大殿,而此刻皇帝已經在皇座上等候。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愛卿有禮。”
黑壓壓的一片官員長舉玉笏過頭,然後彎腰。而武將則是雙手抱拳,單膝跪地。
如往常一般,先文後武。
宰相先總綱彙報一遍上週大唐民生,再六部侍郎出列詳細陳述。而各部尚書便待在原地,若是皇帝有問題提出便由他們回答。
大唐有七部,吏戶禮兵刑工修。最後一部地位超然,高於前六部而略低於宰相。
於是宰相之後便是修部侍郎總談天下修行。
武將則是闡述邊境最近的小摩擦。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一段下來,已經過了一個時辰,眼眸半閉的皇帝問出了這句話,這是朝會的最後一個階段。
此時的發言機會是上週申請而來,事務重要程度需在地級以上。而發言順序則是按時間而言。
大唐政事分為天地玄黃四級。
一串問答之後。
“臣,觀天監測星使趙無安,有事啟奏。”趙無安便是老趙。
皇帝眼皮抬起,露出感興趣的神色。
這個機構他剛登基時曾問過幾句,到後面就漸漸淡忘,多年來,只有在各部財政支出上看到它。
而今天,終於有事務了。
“何事?”皇帝問了句廢話。
皇帝名為陳若,在官員間比較流傳的軼事就是喜歡講廢話,在其為皇子時,曾用廢話逼得一位對手氣結抑鬱而吐血。
“天級。”趙無安回了句半廢話。
“講來聽聽。”陳若坐直了身體,盯著趙無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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