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年夜飯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隆冬的北風雖然沒有卷著雪花,可刮在臉上仍然有些生疼。
路一顧不上擦拭臉上的汗水,只穿著一件單衣站在一塊礁石上,手裡握著黑刀,眼睛死死盯著一浪接一浪的潮水,體內無相梵天功融合大須彌決之後暖洋洋的自行流轉。
洪開泰在不遠處的沙灘上指點十多個孩子站樁,手裡捏著一塊兩尺多長的竹片,看到誰偷懶亂動,上去照著屁股就是一下。
一群孩子最前面的是路一文和路小波,然後是海草和小螃蟹兄弟,不過每次只要路過路一文那裡,總是會照著那明顯大一圈的屁股來上一竹片,打完了還說:
“一個男人屁股這麼圓?不打還得了?”
海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看到洪開泰轉過頭來,連忙板著臉一絲不苟的恢復站樁,她可不願意留給身邊的這些男孩子,太丟人!
路一文呲牙咧嘴的吸了一口氣,疼,真疼!但是已經不敢再多說一個字,這段時間被洪老教頭收拾得已經不敢有絲毫反抗之心。
不過心裡罵罵老洪還是無傷大雅的,罵完之後猶不解氣的想到,也是小爺幹不過你,要不非得把你的鬍子扒光!否則都對不起路家村三叉戟的威名!
想到這兒他嘴角微微上揚,卻突然斜眼看到一張笑嘻嘻的圓臉,小眼睛裡閃著狡黠的光澤!
“一文兄弟,你是不是心裡在想也就是你打不過我?要不定要拔我鬍子?”
說到拔鬍子,洪開泰突然揉了揉下巴,想到了小蟲兒那個小魔王,這麼久沒見,不知道是不是乖了一些?嗯嗯,乖?不可能的,想到現在老馬獨自一人面對小蟲兒,不自禁的又有些幸災樂禍!小王八蛋才不管你是不是黑著臉,該下手時就下手!
路一文搖了搖頭,笑嘻嘻的說道:
“洪叔叔說笑呢,哪能,哪能。”
洪開泰照著路一文屁股又來了一下,然後揹著手施施然的走開,嘴裡還哼著小曲兒。
南宮不妙盤腿坐在路一身後不遠處,看著外甥挺直的腰桿,心裡老懷大慰,雨丫頭一生命苦,更是在這寂寂漁村中靜待芳華老去,雖然她嘴裡說著淡然,也確實表現得心如止水,可那雙已經長著老繭的手,哪裡還看得出曾經是江南道第一世家大小姐的樣子,這麼多年來,一個雙手未佔過陽春水的女人開始洗衣做飯,整理家務,縫縫補補,含辛茹苦撫養孩子,其中的苦楚又豈是旁人能夠想象的?
為什麼南宮不妙願意留下來指點路一,當然自己作為舅舅責無旁貸是一方面,最主要的還是南宮雨可能放下了對家族的恨意,淡了對夢亦飛的仇怨,但對於雲映月,她始終牽掛依舊,其實生下路一之後不久她就突然明白,雲映月不可能不知道那晚夢亦飛對她做的事,只是她不忍心在她的傷口上再撒一把鹽而已!所以南宮雨其實也希望路一可以代表她親自去看看雲映月。
“兩個傻丫頭!”
南宮不妙吐出一口濁氣,喃喃自語道。
幸好,雨丫頭對兒子的教導做得很好,路一除了相貌遺傳有夢亦飛極淡的痕跡,其他都和他父親完全不一樣,重情義,遇事沉穩,本性敦厚善良,雖然天性稍顯懶散,但記憶力極好,學武天賦頂尖,並且骨子裡有一股桀驁的韌性,認定一件事情,就會耐心十足的做好。
無相刀雖然只有七式,可是每一式又都有六種變化,分別為:破貪式、破嗔式、破痴式、破恨式、破欲式、戒殺式、戒妄式,其中前五式主攻殺伐,一往無前,勇猛無匹!而後兩式卻是守強於攻,但偏偏真正的刀法精髓卻是在後兩式之中,無相七式盡出,邪魔辟易。
路一已經學到破欲式,這一式刀法講究勘破內心慾望,六種變化才能隨心所欲,刀隨意動,殺敵自然,可是人內心的念頭萬千,每一種都是不同的慾望,勘破談何容易?
所以南宮不妙讓他獨自觀察潮生潮滅,什麼時候一刀六變退潮,才算破欲式登堂入室,方可練習戒殺式。
路一已經連續在這塊礁石上站了三天,每天日出而來,月上中天而歸。
三天來一刀未出,內心澄澈,波瀾不驚,但那種玄之又玄的感覺就像是羚羊掛角,總是在心頭一閃而逝,始終未曾掌握。
南宮不妙看了看天色,拍了拍手說道:
“今天大年三十,早點回去,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你已經進步極快,有句話說得好,欲速則不達!”
路一點了點頭跳下礁石,活動了一下略微有些發麻的手腳,陪著舅舅回村,那邊的洪開泰看到二人往回走,大手一揮,像個孩子王一樣領著大家往前走,一群人頓時嘻嘻哈哈,熱熱鬧鬧。
路家村所有木屋都掛上了兩盞紅紅的燈籠,遠遠望去紅豔豔的一片,村頭椰子林的海神廟不停的有村民帶著三牲祭品,扶著老人領著孩子過來燒紙跪拜,靠海的漁民,對於海神都很虔誠。
一群人進了村子就各自散去,除夕夜是不可以相互串門的,都要在各自家裡祭奠先祖,然後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吃年夜飯,吃完年夜飯就要開始守歲。
路漁和孫媛兒主僕還在廚房忙碌,路一到家之後放下黑刀就去廚房幫忙。
看著小小廚房裡忙忙碌碌的四人,洪開泰站在院子裡感嘆的說道:
“真好。”
南宮不妙也是面露微笑,點了點頭:
“家的味道,不外如此。”
天黑了,路漁帶著路一和孫媛兒主僕,提著祭品帶著紙錢也到村口海神廟燒紙。
磕完頭,路漁並沒有起身,緊閉雙眼,嘴裡唸唸有詞。
路一看著母親在晚風中輕輕飄蕩的髮絲,裡面那幾根銀白是那樣的扎眼,突然心裡一酸,再難控制自己的情緒,眼淚順著眼角就流了下來,連忙伸手擦了擦。
孫媛兒察覺到路一的異樣,眼睛裡滿是心疼的握住他的手,輕輕把身子靠在他的身上。
路漁起身,看到路一的眼角的淚痕,笑了笑,柔聲說道:
“傻孩子,為娘這是高興的,你這麼懂事,現在又帶回來媛兒這麼好的一個媳婦兒,娘真的從來沒有這麼高興過。”
四人起身回家。
那堆還未燃盡的紙錢冒著嫋嫋青煙,夜風吹來,帶著祭奠者的祈禱,越飄越遠……
這是路漁在路家村十五個年夜飯裡最熱鬧的一次,原本小殼兒不肯入座,但是在路漁的要求之下最終也坐了下來。
路漁笑著說道:
“這樣才對,看得出來媛兒並沒有把你當僕人,而是把你當妹妹,既然是妹妹,年夜飯當然要坐下來一起吃。”
小殼兒紅了眼眶,低頭不語。
“好了,今天是高興的日子,我們就開開心心的一起過個年,等一下祠堂那邊有篝火,而且路一要過去參加村裡的成人禮,你們三個孩子都一起去吧,我們過去熱鬧熱鬧。”
菜很豐盛,各種海魚、雞鴨魚肉樣樣齊全,村裡的牲畜都是放在後山放養的,村裡輪流安排孩子過去照看,所以每家都有分到不少,而送過來給路漁家的往往都是牲口身上最好的部位,年年如此。
路漁端著酒杯站起身,笑道:
“第一杯酒敬大哥,今天您和洪大哥就是他們的長輩。”
路一和媛兒三個年輕人連忙站起來跟著端起酒杯。
南宮不妙和洪開泰也站起身。
南宮不妙看著笑意盈盈的路漁,突然也笑了,笑得很暢快,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只說了一個字:
“好!”
“第二杯酒敬洪大哥,感謝您這段時間對路一的辛苦教導。”
洪開泰擺了擺手,也是一飲而盡,感慨的說道:
“老夫喝了一輩子的酒,唯獨今天這杯酒這頓飯吃得最是舒暢,老夫也要敬敬你,路漁妹子。”
南宮不妙瞥了他一眼,說道:
“啥時候學會煽情了?不過……煽得好像還不錯!”
大家鬨堂大笑。
路漁等大家重新坐下,看著並肩坐在一起的路一和孫媛兒,和藹的笑道:
“這杯酒,我要敬媛兒,有你陪著路一,孃親真的很高興,很高興。”
孫媛兒和路一對望一眼,幸福的笑了。
路漁看著路一,收斂笑意,認真的說道:
“等你送媛兒回家的時候,記得要好好的給媛兒家裡長輩請安磕頭。”
路一點頭答應。
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路漁酒量不佳,幾杯酒喝下去坑坑窪窪的臉上已經有些微微發紅,但是一直坐著笑意盈盈的看著大家熱熱鬧鬧的相互灌酒,也許是酒意上湧,她的眼眶兒有些微微發紅,今天她是真的開心,尤其是看到小殼兒處處維護她的小姐,搶著接杯子喝酒的時候,突然就想到了映月,很想很想。
吃完飯大家圍坐在燒得紅紅火火的火壟邊上閒聊,小殼兒給大家泡了一壺濃茶用來解酒,然後就抵不住酒意,先去歇息了。
月上梢頭,院門外傳來敲門聲,路一起身前去開門,開啟門後發現是穿得整整齊齊的路小波和路一文二人,他們沒有進來,只是在門口給路漁問好,拜年是明天的事情。
路一連忙在路漁和孫媛兒的催促下進屋換上一身早就準備好的新衣服,暗青色的布料是媛兒親自挑選親自縫製的,配上路一挺拔的身材,平添一份俊雅,看得路一文嘖嘖稱奇,圍著路一轉了兩圈說道:
“果然人靠衣裝馬靠鞍,我說媛兒,啥時候也替我照著這個樣式做一件唄!”
路小波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道:
“對,我也想要!”
孫媛兒點頭說好,心裡也是高興不已,心愛的男人穿上自己親手做的衣服被人誇獎這是多麼有成就感的事情。
看著替路一整理腰帶的孫媛兒,路漁走過去,一手拉起一人,然後把兩隻手疊放在一起,欣慰的說道:
“媛兒,為娘以後就把路一交給你啦,你要多多操心些,路一,你萬萬不可辜負了媛兒對你的心意,否則孃親定不輕饒!”
兩個年輕人連忙跪下磕頭,起來後臉上都是幸福的笑容。
路一文呲牙咧嘴,酸溜溜的說道:
“漁姨!漁姨!您幫我也物色一個唄!我比路一還要大一歲,看到他們我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太老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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