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風雨同路,踏歌而行
越是靠近大的城鎮,官道越是寬闊整潔,並且定時官府還會安排人手擦拭路標、平整路面,清理道路兩側排水溝裡的淤泥,確保官道的通暢。
因為行人多,所以官道兩側的酒肆茶鋪也更為常見。
尤其是那種原本房屋就在官道邊上的百姓,往往會在自家門口搭一個簡易的茅草棚子,擺上三四張桌椅,然後熬上一大桶金黃金黃的茶湯,賺取一些零用錢貼補家用。
茶葉是本土最尋常的茶葉,喝茶用的也是土碗,但是行色匆匆的行商往往只求解渴和茶湯的多寡,哪裡又會計較其他的旁枝末節。
周茹的家就在官道邊上,而且她家的位置很好,距離北江郡城只有百多里,又剛好有三條官道在她家門口並道,每天走南闖北的行人客商絡繹不絕,所以很早前家裡就開了一家茶鋪,輪到她嫁過來做老闆娘的時候,這家茶鋪已經傳了好幾代人。
茶鋪上面居然還有一塊匾額,據說是因為有一個落魄讀書人飢寒交迫的時候受了茶鋪的一飯之恩,後來高中探花郎,親筆提了四個字:楊家茶鋪,輾轉多人才特意送了過來,至於對楊家的這種說法,你當真也可,當成是喝茶時的一種談資也很不錯。
老闆娘周茹今年三十出頭,正是風韻動人的年齡,容顏在十里八鄉也算出眾,夫家姓楊,原本也是一個讀書人,父母望子成龍,取了個金榜作為名字,但卻一直和金榜題名無緣,不能不說也是天意弄人。
因為有個好看的老闆娘,所以茶鋪的生意一直不錯,幾代人的苦心經營,店裡已經不光是售賣茶湯,還有饅頭和冷菜,老闆親手熬製的牛骨湯更是遠近聞名。
午飯時間剛過,店裡剛剛送走好幾批客人,只剩下一桌四個客人,看樣子是跑江湖的,都帶著兵刃,剛剛每人又叫了一碗牛骨湯和二十個大饅頭,還在慢悠悠的邊吃邊聊。
難得清淨一會,老闆娘坐在櫃檯後面的躺椅上,伸直腿,滿足的伸了個懶腰,老楊憨憨厚厚的坐在一邊細心的幫忙捏肩。
就在這時,客人閒聊的聲音傳了過來。
“聽說了嗎?清河縣的鄭員外家裡又被盜了,丟了不少黃金銀子不說,主要是鄭掌櫃額頭上被人畫了一隻烏龜,他小妾的頭髮被染成了綠色!”
另外一個人笑道:“應該把鄭掌櫃頭髮染綠了才對,他那小妾據說……嘿嘿!”
“哈哈,那倒也是!不過你們發現沒有?這次飛賊好像一路衝著北江郡城而來的!”
“這話從何說起?”
最開始說話的漢子喝了口牛骨湯,滿足的砸吧砸吧嘴接著說道:
“誰帶得有北江的地理圖?”
“我帶著,這就拿給你。”
“來,你們看,最開始傳出來飛賊訊息的綠水鎮開始,然後是福園縣、三山縣、渡河鎮、白河縣,再到最近的清河縣!是不是都是這條路上?”
“哎呀,這麼一看還真是的呢!這個飛賊膽子也太大了!現在幾家被盜的大戶都已經把賞銀加到了兩千兩!我看飛賊是快活不了幾天啦!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真當北江武林沒人?”
“不過這飛賊也是奇怪,從來不傷人,而且專門偷那些有錢人!”
“哼哼!還不是打著劫貧濟富的幌子想出名!這種人哪年江湖中不是如過江之鯽?”
“我倒是真有些佩服他,覺得他要是捉弄的本事,比他做賊還有天分!哈哈,你們知道嗎?在三山縣朱掌櫃家裡,取了三千兩銀票不說,還把朱掌櫃那不成器的兒子捉了,脫得光溜溜的吊在大門上,脖子上還把他欺負鄰居家閨女的事情用紅紙寫得一清二楚!當晚還去縣衙把縣令大人的帽子摘了以示警告,現在據說縣令都開始調查朱家啦!”
“還別說,這事兒幹得漂亮,我是見過那朱掌櫃的,肥頭大耳,父子兩人魚肉百姓,橫行霸道,仗著官府有人,囂張慣了,這次估計得老實一段時間了吧!”
其餘幾人紛紛附和,都為飛賊鼓掌。
老闆娘和老楊對視一笑,最近鋪子裡往來的客商都在討論這個飛賊,有錢人家嗤之以鼻恨之入骨,平常百姓反而都是拍手叫好,暗暗稱讚,眾生百態,階層不同,觀點自然不同。
雖然老闆娘家境殷實,但她覺得這個飛賊不錯,不傷人,只取不義之財,頗有幾分俠氣,況且誰沒有年輕過?當年老闆娘最最羨慕的不也是仗劍江湖?
加之多年的迎來送往,見多識廣,對那些高來高去的武林高手還是頗有好感,覺得他們無論是說話還是付錢都比一般行商豪爽。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官道上傳來叮叮咚咚的鈴鐺聲和帶著幾分稚氣的女童兒歌聲,歌聲婉轉動聽,如珍珠落玉盤,吐字清晰,聲音高亢清脆,讓茶鋪裡的幾個人都聽得痴了!
蘆葦高,蘆葦長,蘆花似雪雪茫茫,蘆葦最知風兒暴,蘆葦最知雨兒狂。
蘆葦高,蘆葦長,蘆葦蕩裡捉迷藏,多少高堂名利客,都是當年放牛郎。
蘆葦高,蘆葦長,隔山隔水遙相望。蘆葦這邊是故鄉,蘆葦那邊是汪洋。
蘆葦高,蘆葦長,蘆葦蕩邊編織忙。編成捲入我行囊,伴我從此去遠航。
蘆葦高,蘆葦長,蘆葦笛聲多悠揚。牧童相和在遠方,令人牽掛爹和娘。
這首葦編五絕,原本在江南、嶺南兩道就流傳甚廣,幾乎孩童都會哼哼幾句,可是能夠唱得如此動聽,倒也少見。
老闆娘都忍不住伸長脖子,望向官道轉彎處,視線所及,那邊行來兩人一驢。
一個約摸十七八歲的少年牽著一頭皮毛黑白相間的驢,驢背上坐著一個八九歲的女童,正是她在唱歌,驢背晃盪,驢脖子上的鈴鐺叮叮咚咚像是在配合女童的歌聲。
走得近了,眾人暗暗稱讚一聲,真是少見的漂亮人兒,牽驢的少年眉清目秀一身青衣,騎驢的女童更是明眸皓齒、冰肌玉骨,穿著合身的絳紫色衣服。
眼見臨近茶鋪,女童收了歌聲,像是低頭在和少年爭辯,最終應該是少年被說服,女童笑臉嫣然的得意樣子看得眾人更是心裡疼愛不已。
少年把驢栓在門口專門用來套牲口的柱子上,牽著女童緩步走進茶鋪,臨近門的時候還抬頭看了看那塊高懸的匾額。
老闆娘起身,笑意盈盈的問道:“二位小客官,你們打算吃點什麼?”
小女童盯著老闆娘看了看,突然脆生生的說了一句:“大姐姐你真漂亮!”
老闆娘周茹心裡樂開了花,迎來送往的客商之中誇她漂亮的大多數都是想在語言上佔點便宜,她自然應付自如,但這個我見猶憐的小女孩一聲大姐姐和後面的真漂亮,讓她自己頓時覺得年輕了十歲,笑著打趣道:
“你這小鬼靈精真是惹人喜愛,說吧,你想吃什麼?今兒姐姐請!”
大堂裡那桌客人有人高聲笑道:“老闆娘,這不公平,我也可以叫你姐姐啊!你都從來不說請我們吃東西!”
幾人鬨堂大笑。
少年和女童自然是一路行來的路一和端木玉,其實不久前兩人剛打過尖,所以路一原本打算多走一些路,可端木玉這小丫頭又說餓了,非得進來吃東西,不吃就不走,路一無奈,不過反正一路上已經習慣了,別人是一日三餐,這小饕餮至少是要翻一番的!
要了五個大饅頭,又點了一碟熟牛肉兩碗牛骨湯,老闆娘親自幫忙送了過來,熟牛肉都壘起了小山尖。
路一起身道謝,老闆娘愛憐的捏了捏端木玉的臉頰,衝路一擺了擺手才回到櫃檯後面繼續休息。
另外一桌的江湖豪客也開始低頭吃飯,繼續討論那個神出鬼沒的飛賊,只是因為有其他的客人在,聲音壓低了幾分。
端木玉一手拿著一個饅頭,另外一隻手下筷如飛,看起來倒像是好幾天未曾吃過東西一樣。
路一幫忙把牛骨湯吹涼,看到端木玉狼吞虎嚥的樣子扣起手指在她額頭上輕輕敲了敲,瞪著眼說道:“慢一點,又沒人和你搶。”
端木玉微微仰頭,眼神裡流露出對敲自己額頭這一動作的不滿,嘟嘟囔囔的說道:
“都和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能再敲我的頭,以後長不高怎麼辦?”
路一把冷了一會兒的牛骨湯推了過去,笑呵呵的說道:“長不高就長不高吧,說不定長高了就沒有現在這麼好看啦!”
端木玉狠狠瞪了路一一眼,繼續埋頭對付手裡的饅頭和盤子裡的牛肉。
就在這時,隔壁桌子上又開始爭論起那個神出鬼沒的飛賊,有的人說飛賊是虯髯大漢,有的人說是落魄書生,甚至還有人說是慈悲的大和尚,當然還有的說是綠林強盜……
路一聽得心裡暗暗發笑,不過看到端木玉那一臉無辜的模樣,又有些生氣,伸手指了指在偷偷摸摸做鬼臉的小丫頭,壓低聲音說道:
“馬上就到北江郡城了,你可不要再給我惹麻煩啊!”
端木玉嘻嘻一笑,點了點頭。
兩人結了賬,走出茶鋪,看著自個兒一蹦一跳走在前面的端木玉,路一突然覺得自己的童年生活好像還是太……單純了一些。
古寺出來不久之後路一就知道端木玉有一個小包袱,裡面除了兩套衣服還有一柄短刀,刀鞘上面的寶石流光溢彩,半尺長的短刀更是鋒利無比,削鐵如泥。
最開始路一也沒有怎麼在意,以為這只是端木方留給孫女防身用的兵刃,結果路過綠水鎮的時候,端木玉趁著路一釣魚讓她照看行禮的空檔溜出去大半個時辰,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個小小的包袱。
開啟一看,幾十兩現銀、幾片黃金和一疊銀票,心裡不由得大吃一驚,在各種威逼利誘花樣百出的“嚴刑逼供”之後端木玉終於承認她去了鎮子最大的富戶陳員外家裡。
路一大吃一驚後才驚覺小丫頭原來身手極為不弱,內功更是雄渾,只是真氣偏陰柔,仔細想想也就坦然了,畢竟是斜月教最為得寵的小聖女,從小就被端木家族打下了極好的底子,而且跟隨爺爺流浪江湖,有些江湖經驗和見識還遠在路一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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