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星星峽
斜月教的總壇在嶺南道極西之地的星星峽,毗鄰十萬大山,隸屬嶺南道下面的青山郡管轄,由於地域廣袤,人丁稀少,距離最近的縣府也有四五百里之遙,基本屬於廟堂飛地,只要翻過十萬大山就是以佛立國的尼泊爾,也算是奉天國西南一道天然的屏障。
星星峽地勢險峻,毒瘴橫生,如果不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外人進來十有八九會迷失在茫茫大山之中,山裡毒蟲野獸極多,所以歷代齊王總共五次出征,次次都損兵折將,鎩羽而歸,而星星峽又是進山要道,扼守咽喉。
端木冷月接任斜月教教主已經有四年左右的時間,逐漸把原本四分五裂的教內勢力重新統一,但是兩年前左右二使端木白、端木赤帶著神月令叛教而出,令她沒有辦法徹底號令教眾,更不要說一些教內分量舉足輕重的前輩老人,而教眾虔誠信奉的是月神,所以月神令是否被教主掌握,發號施令自然天差之別。
端木方回來的時候就看到端木冷月獨自一人坐在總壇教主之位上發呆,能夠容納下一百多人的大殿空無一人,顯得格外冷清,看得他的心裡微微發疼,畢竟她今年才十八歲,正是花苞初放的年齡,卻被一副沉甸甸的擔子壓得提前成熟起來。
畲族女尊男卑,所以女子更為早熟。
端木冷月的容顏看起來和端木玉有七八分相似,如果說端木玉是一朵還需幾年才能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兒,那麼端木冷月已經是一朵嬌豔明媚的鮮花,二八年華,正是綻放出獨特誘人香氣的年紀。
看到端木方獨自一人走進大殿,端木冷月有些意外地站起身著急問道:“爺爺您怎麼獨自回來了?玉兒她人呢?”
端木方嘆了一口氣,把路上的經歷仔細的一一說給孫女聽。
“那個叫路一的年輕人,信得過嗎?”
端木方點了點頭,目露讚賞之色道:
“謙謙君子,一諾千金。”
端木冷月低頭把玩著手裡的落日刀,心思卻早就飛到了那個多年未見的妹妹身上,兩姐妹感情甚篤,現在卻無奈的天各一方。
端木方抱拳道:“教主,屬下有負重託,還請教主責罰。”
端木玉嘆了口氣道:“爺爺,只有你我二人,我早就說過不需如此。”
過了一會兒又悠悠開口繼續說道:“我知道端木白兩兄弟擔心的是什麼,也明白這次爺爺把玉兒託付他人後單獨回來為的是什麼,可是斜月教現在的形勢實在是搖搖欲墜,沒有月神令,我也沒有萬全之法,而且我真的累了。”
端木方眼神裡流露出一抹狠厲,抬頭的時候卻又只剩下慈祥,拍了拍端木冷月的肩膀溫言安慰道:“你已經做的很好了,端木嘯那一脈的幾個人就交給爺爺去處理吧。”
端木冷月抓住端木方的手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幾分懇求:“爺爺,不要意氣用事,齊王透過端木嘯那邊安插進來的高手很多,現在我們又沒有神月令,教裡元老並不一定會幫助我們的,輕舉妄動只會徒增傷亡。”
端木方神色冷靜的說道:“回來的路上我已經想好,我會逐一拜訪兩位副教主和龍虎獅狼四大法王,他們只需要保持觀望就行,如果齊王的人趁機發難,大不了魚死網破,冷月你帶著殘餘的族人退回十萬大山的拜月臺,務必想辦法找到玉兒和神月令。”
端木冷月看了看空落落的大殿,語氣微微有些顫抖的說道:“可這星星峽是歷代祖先耗費無數心血才建立起來的,這樣拱手讓人,月兒覺得實在是無顏面對泉下先祖,更重要的是哪怕爺爺有此決心,我們勝算依然不大。”
端木方突然冷笑一聲:“那你想過沒有?如果繼續任由齊王繼續掌控下去,我們端木家族還會是原來的端木家族嗎?就算是在齊王的麾下苟延殘喘下來,就真的是端木家族的族人想要的嗎?或者說難道你真的心甘情願去伺候齊王?做那側妃?”
端木冷月搖了搖頭,有些怨氣的怒道:“爺爺,我自然是不願意的!月兒今天這麼做豈是為了個人的榮華富貴?”
“難道你還不明白?有沒有月神令都不是最根本的原因!族人要的是不受齊王控制!要屬於家族的自在!哪怕我們放棄星星峽,只要上下齊心遲早有拿回來的一天!不參與廟堂鬥爭的第一代先祖祖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你和你姑婆都忘記了嗎?副教主和四大法王如果真的要是想謀取權力,叛出斜月教,為何要按兵不動一直等到現在?”
就在這時,大殿一個陰暗的小門裡傳來喝彩聲!
“誰?!”
端木方冷聲喝道。
“我!”
一個身形魁梧的老人慢悠悠的走了出來,滿頭白髮,相貌不怒自威,龍行虎步,不過左手袖管卻空蕩蕩的飄來飄去。
“龍王!”
端木冷月連忙站起身,神色激動的施了一禮,因為這個人值得她行禮,而且執掌斜月教以來,除了每年一次的拜月臺祭月大典,這還是他第一次出現在總壇大殿。
端木方也是抱拳一禮,頗為激動的顫聲道:“厲大哥!別來無恙?”
厲抗天示意端木冷月不必多禮,然後拍了拍端木方的肩膀,樂呵呵的笑道:“當年的方傻蛋,都成了南海神龍,你自己說說我們哥倆是有多久沒見?”
端木方紅了眼睛,有些不知道如何開口,人情世故原本就不是他擅長的,那時候神教聲望在江湖如日中天,他覺得可以安心習武,更是和一些年齡相仿的小夥伴不知不覺間就疏遠了很多,原本以為這輩子也就維持這樣了,沒想到一聲方傻蛋,讓他心裡還是感動莫名。
“嘖嘖嘖,都六十歲的人了,還一天天的掉眼淚,丟人不丟人?那些叫你南海神龍,叫你老前輩的知道了豈不笑掉大牙?”
厲抗天說完轉頭望向端木冷月,沉聲道:
“教主,今天既然方傻蛋已經把話說開,老夫也不妨說幾句,這麼多年了,實在不吐不快,勝男妹子的決策錯了,錯得離譜!如果再不懸崖勒馬,端木家族和斜月教才是真的萬劫不復!其實剛剛方傻蛋有句話說得好,難道你真的以為想讓我們心甘情願的聽你徵召就只是因為那塊破牌子?”
端木冷月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應該辯解什麼,和齊王合作確實是姑婆的意思,但是自己也是深思熟慮之後覺得應該是重拾神教威名最快的一條捷徑,所以並沒有提出反對。
端木方嘆了口氣道:“姐姐身邊的那個男人,我雖然很早就懷疑過是齊王安排過來的,但是涉及兒女私情和姐姐的聲譽,最終我還是選擇了隱瞞。”
厲抗天點頭道:“其實一切事情的起因還是要追溯到三十年前懸空寺一役,當年我和楊璞百里玄就覺得事有蹊蹺,感覺我們斜月教和那狗屁劍盟都掉進了別人設計好的一個圈套裡,退回嶺南道之後不久,勝男妹子又認識了他,時間太過巧合,慢慢的教內氣氛就一日不如一日,而且端木嘯那一支也就是在那時候開始插手教裡事物。”
端木冷月提出疑問:“如果當時確實有人背後佈局,那麼懸空寺的無相梵天決之事到底是否確有其事?可為什麼懸空寺一役之後江湖再沒有無相梵天決的蹤跡?”
“無相梵天決被盜,確有其事!”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大殿門口那邊響起。
“姑婆?”
“姐姐!”
“勝男妹子!”
三種稱呼,來的卻只有一個人,正是前任斜月教教主端木勝男,身穿一套灰白麻衣,白髮如雪,臉上皺紋密佈,但依稀還可以看得出年輕時候的驚世美顏,眼神依舊流露出一股桀驁不馴之氣魄。
畲族女子原本就美,性格天性豪爽,無論是身材還是容貌都是上上之選,所以奉天國很多廟堂權貴都以府內能夠收納幾個畲族小妾為傲。
端木勝男在冷月的攙扶下,顫巍巍的坐在教主之位上,伸手摸了摸兩邊的扶手,看了看弟弟和龍王,眼神裡流露出一絲緬懷,沉默一會兒對龍王交代到:“把幾個活著的老夥計都叫過來吧,我知道你們這些年對我有所怨言,今日索性大家就把心裡話說出來,再不說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重聚一堂呢,畢竟我們都已經是風燭殘年的老人啦。”
厲抗天這麼一個不服天不畏神的漢子突然有些心酸,低頭行禮,轉身離去。
端木勝男輕輕撫摸著冷月的腦袋,抬頭望向空蕩蕩的大殿,喃喃自語道:“在你們看來我是真的錯了,不過這個世道到底是誰在利用誰,又有幾個人能說得清呢?只是苦了你們兩姐妹。”
端木方屏息凝神,姐姐出現那一刻開始就有一種奇怪感覺,幾十年過去了,容顏老去,但當年那個心高氣傲殺伐果決的親姐姐,內心一直沒有變過。
沒有多大的功夫,前任副教主楊璞,百里玄,虎王端木熙,獅王陸潼,狼王秦重,除了當年已經戰死的端木長青端木煙雲二人,上一代教內元老已經全部到齊,不過都已經是垂垂老矣,再無當年那種意氣風發之態,尤其是虎王端木熙,懸空寺被普厄一掌打傷內腑,一直重傷難愈,今天過來還是躺在軟榻上被陸潼和秦重抬過來的。
端木冷月親自動手給眾人泡茶,她自己沒有覺得不合適,在座的其他人也沒有覺得不合適,因為她是這群人看著長大的孩子,即使現在是教主,也一如當年。
端木勝男放下手裡的茶杯,環視眾人,有些唏噓也有些感嘆,曾經的青澀少年郎都已經滿頭霜華,歲月果然最是無情,但人與人之間卻有感情,昔日並肩戰鬥出生入死的情分在座的顯然都沒有忘記,否則也不會哪怕需要被人抬著,也沒有半句怨言的馬上出現在這裡。
“我們都老了。”
這是端木勝男說的第一句話,然後她看著大家,眼裡有些笑意,一如當年站在河邊大石頭邊上偷看他們這群少年郎洗澡的嬌憨少女。
“你們想過沒有?齊王想控制神教之心昭然若揭,到底謀劃了多少年?”
這是端木勝男說的第二句話,看著大家的神色露出幾分桀驁,看到大家都沉默不語,繼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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