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若水
房門輕啟,有腳步聲。
“公子?”
音如潺潺細流。
身若翩翩驚鴻。
是一襲薄如蟬翼的束腰絲袍,將說話女子凹凸有致的身形曲線勾勒得淋漓盡致。而在那曖昧的朦朧月色下,她就似是潔白宣紙上的一點水墨,若隱若現,卻又是那麼得令人注目。
女子緩緩步入屋中,抬眼望向了那床上的人影,輕聲喚道:“公子,您已經休息了嗎?”
人影沒有應聲,應是已經沉沉睡去。
女子眨了眨眼,慢慢地合上了門扉。
在這幾是萬籟俱寂的夜裡,雖偶聞窗外蟲啼,但也非是噪耳煩心之響——若是因這合門聲而不小心吵醒了公子,她一定會很自責的吧。
所以,躡手躡腳地走至他的床旁,低下頭,望著酣然入夢的他。
她晚上聽老爺說了,說這王公子,有幅出塵之表。不過,女子其實有些不大明白何謂出塵之表來著——是要貌若潘安,還是要目似銅鈴?家中少爺是眾人公認的相貌英俊,面有朝氣,能不能算是出塵之表?而那前些日子剛走的香衣槍聖,更是舉手投足間有一股清冷高貴的軒昂之氣,能不能算是出塵之表?
她方才還不大懂。
但現在,她懂了。
這王公子,若說他英俊好看,確實不假,但也沒到聞名遐邇的美男子之境;若說他有氣宇軒昂,倒也不假,但也只是那年輕後生都有的飽滿神貌。
他臉上,那份真正出塵的,是神氣。
若只盯眉目,無神氣;若只盯口鼻,也無神氣;若只盯雙耳,更無神氣。
但若要一眼望其全貌的話,便能見到那份從心而生、由內至外的,
自在得意。
非契運纏身者不可得。
一時間,女子竟是看得有些痴了。
以至於沒能注意到他的指尖微揚。
“譁-”
突如其來的氣息流轉,擾動了夜裡的寧靜。
只覺一隻溫熱的寬大手掌,忽地握住了她那纖細的臂腕,將之一把拽向了床上。
回神間,女子已是躺倒在了那棉絲床上。
而那襲本以為已是酣然入睡的白衣,卻坐於她的身前,按住了她的手腕,正眯眼打量著她。一柄即便是在黑夜中也泛著微弱冰光的寒玉匕首,於其肩旁悠悠盤旋,如同只蓄勢待發、伺機而動的蒼鷹一般。
“公子……您醒著?”
有些錯愕的女子,望著面露淺笑的他,柔聲道。
王滿修頷了頷首。
他本就未曾入夢。
而之所以不在女子喊出第一聲‘公子’時就應聲作答的緣故,也是因為純粹想看看,這半夜三更時敢闖入他人寢榻的她,這葫蘆裡究竟是賣的什麼藥。
月色昏黃,卻在精於奇門、雙目早已比常人通靈數倍的他眼中,可如白晝般明媚。
白衣眯著眼,仔細端詳著女子的容顏。
其五官臉蛋,端正清秀,與那跟在殷少身旁的青衣丫鬟很是形似,卻不神似——丫鬟的眉梢眼角皆有上揚之色,嬉笑時眼彎如月,神貌中多是幾分活潑淘氣樣;而眼前女子的眉目彎弧平緩如上弦,即便是驚詫錯愕時,也有一分隨遇而安的淡然,是不急不躁,喜怒不形於色的模樣。
除了神韻相異之外,女子的眉心上,還點綴著一粒梅花狀的硃砂。
不知是純粹的妝容,亦或是市井小說中所常常提及的那‘守宮砂’。
“我不認得你。”
片刻的沉默後,王滿修歪頭低聲道:“姑娘是什麼人?來小生這做什麼?”
女子稍稍一怔,立即啟唇答道:“奴婢名喚若水,依老爺的吩咐,來看看公子您休息得好不好。”
白衣挑了挑眉梢,是稍鬆手腕,淺淺笑道:“若是休息得不好呢?”
便見她輕輕眨動水靈的雙眼,臉色微紅,抿唇小聲道:“那奴婢,就讓公子休息得好些。”
“……老先生可真是無微不至。”
王滿修輕嘆口氣,淡淡一笑。他鬆開了按住女子的右掌,起身摘下肩旁的飛劍,將之藏入了短衣懷中。
見白衣放下了敵意,若水便也起身坐於床頭,蜷曲雙腿,以白皙的十指輕扯著身上薄裙的襟帶,面有羞色,聲音卻依舊平淡似水,道:“那公子……可休息得好嗎?”
白衣眨眼,看著嬌羞動人、已是含苞待放的她,粲然笑道:“若水姑娘,你與老先生的好意,小生心領了。”
十指驟然停頓,她抬起頭來,有些呆呆地看著他。
“當然,非是因為姑娘不為伊人,亦或是小生身體有恙什麼的……”王滿修移開視線,望向那案桌上的三樣事物,輕聲道:“只是我本次出行,已是無意在那本已經好些頁的緣分賬上再添水墨了。”
看著那張帶有淡然笑意的側顏,若水似是明白了什麼。
她鬆開了握住襟帶的雙手,微垂眼眸,正要輕道一句‘奴婢明白了’的時候,卻沒料到那王滿修突然移回了視線,話鋒一轉,衝她揚唇笑道:“不過呢!這顛鸞.倒鳳之事,待小生將那舊賬都算清後,若是姑娘還心甘情願,咱們倒是可以再約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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