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王庭

第25章 一口清茶

兩人之關係,是清晰而明瞭的祖孫輩——自然,是年過古稀的殷炳為祖父,剛過弱冠的殷少為孫兒,而非是相反。

就見桌前,身形勻稱、眉宇間朝氣十足的殷少端著飯碗,握著竹筷,吃菜又吃飯,一口接一口;而那稍有駝背、上了年紀的殷炳則雙手捧著茶杯,一邊小口品嚐,一邊注視著身前孫兒,臉上掛著幾分欣慰而慈祥的淡淡笑意。

兩人就這樣一吃一喝,除了剛開始的幾句寒暄交流之外,倒也是一時半會兒沒有很多話要講。屋內氣氛雖說很靜,但也卻非是那大敵當前不敢出聲的肅穆,抑或是與身前人話不投機無言以對的死寂……而是一種如湖心亭聽水聲般的淡雅寧靜。

畢竟,就算是有話要講,也要等殷少把飯給吃乾淨、放下碗筷了,才更得體些。

‘咕咕-’

忽然,一聲鳥啼自窗外來。

老者微微一怔,抬起右臂,讓那隻灰翅膀、白肚皮的大胖鴿停在了自己的手腕之上。然後,單用一隻左手,便熟練地解開其爪上繩線,取下那張被捲起的黃紙,再揮臂讓其展翅高飛。

他小心攤開黃紙,低頭讀去。

桌對面的殷少嚥下一口米飯,探頭好奇道:“翁翁,怎得了?哪邊的信?”

“是衙門那邊的。”老者將黃紙捏成一團,塞入懷中,抬頭道:“馬快的傳信,說是城東那邊的西虎寨,被人給屠了。”

“哎?!”殷少睜目一驚,“屠了?全寨?!”

“嗯……雖是留了二三人的樣子,寨主倒還活著,但也是已奄奄一息的樣子。”老者撫了撫自己的灰須,輕嘆口氣,“看這手法,多半是那些不懂規矩的年輕玄師做的‘好’事。”

殷少點點頭,想了想,道:“確實,除暴安良,也算好事。”

殷炳一楞,抬眼看他道:“少兒,這該不會是你做的吧?”

“啊?怎麼會!”殷少連忙搖頭否認,“我今天一整日可都待在家裡的!”

“不是便好。”老者見狀嘆了口氣,頷首道,“現在咱奇門中的年輕人都太莽撞了些。那西虎寨畢竟是與官府有來往的山寨,下如此毒手,分明就是在狠狠打官府的臉。”

殷少沒有回話,只是夾起一塊醬牛肉送入嘴中,嚼了幾口,又喝上了一口清茶。

“老爺!”

一聲呼喊突然從身旁傳來。

轉身看去,是那微微弓身的老管事。

老管事籠袖說道:“老爺,院外有一名自稱王滿修的白衣男人登門拜訪,說是少爺的知己。”

嗯?知己?

含著清茶的殷少眨了眨眼,似有些疑惑的模樣。像他這樣一般的奇門子弟,很少會與旁人推心置腹……雖還有些點頭之交,但朋友便已不多,更別說敢自稱為‘知己’的了。況且,他根本記不起,自己認識的人中,有一名為王滿修之人了。

看出了孫兒茫然神色的殷炳抬起頭,衝管事道:“那白衣還說什麼了嗎?”

管事立即點頭道:“那白衣還說,讓少爺不用去萍水請他吃酒了,在這孟嶽做做東道主就……”

“噗——”

殷少猛地噴出了口中清茶,糊了猝不及防的翁翁一臉。

管事一驚,忙不迭地走至臉上滴著水珠的老者身旁,從懷中掏出一塊白色手帕:“老爺,快擦擦。”

“嗯……嗯。”也是剛回過神的老者點頭拿過手帕,閉眼在自己乾瘦的臉上抹了幾個來回,再眨了眨眼,往身前對座道:“少兒,你這是……”

“翁翁,我記起來那人是誰了。”便見殷少放下手中碗筷,黑著臉,悻悻道道,“您還記得,我上次和您說在萍水抓那‘靈眼’時,那個半路殺出的白衣俠士嗎?”

老者一怔:“就是此人?”

殷少苦笑著‘嗯-’了一聲。

老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側身將手帕遞迴給管事,道:“老黃,去閉門拒客。”

管事籠袖,道了句‘曉得’,便轉身快步離去了。

“哎?翁翁,不讓那白先生進來嗎?”殷少嚥了口口水,輕聲道:“可若萬一惹急了他,他要硬闖的話……”

“別懼,無需懼。”老者微微一笑,為自己沏上一杯新茶:“今日你那傻叔叔,也在家中。”

殷少一愣,點了點頭。

確實,今日殷家二公子,殷少的叔叔,殷正也在。

“上次你和翁翁說,那白衣有近百人敵的境界,自己不敵只好空手而歸。但今日,你那傻叔叔,可有實打實的小百人實力。”老者輕輕吹了吹茶中熱氣,笑道:“可別忘了,你叔叔他三年前在那小玄武上,可是僅棋差半著就能拿下‘七雄’中的一席了。”

說罷,殷炳氣定神閒地喝了口茶。

紅桌對面的殷少頷了頷首。

是啊,自己那叔叔雖說傻了些,腦筋時常轉不過彎來,但修習我殷家奇門的,這份傻勁反倒是可算先天福分了。如今這奇門江湖中,實力能排在叔叔之前的,就算兩隻手數不過來,三隻手也一定——

“老爺!”

喘著粗氣的管事又奔入了屋內。

“二、二公子他!二公子他被打趴在地上了!”

“噗——”

又是一口清茶。

只不過,這回被糊臉的,倒是殷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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