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王庭

第8章 不過是幾旬

“燕?是名還是姓?”掌櫃疑惑地眨了眨眼,“若是名的話?姑娘,你的姓氏是?”

少女有些猶豫。

白秀才瞥了她一眼,掃了眼四周,立即輕聲對掌櫃道,“掌櫃的,燕姑娘是奇門中人,不方便向外人透露家族姓氏的。”

掌櫃愣了下,隨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走上前,輕輕地握住了少女冰冷的雙手:“燕姑娘,雖然不知道這白秀才是用了什麼手段將你騙到這來的,但他在酒樓裡真的只是一名賬房先生,住也住的是磚瓦小房……姑娘這樣貌美心善的女子跟著他,實在是有些太不值當了。”

少女一時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得紅臉低頭,在心中小聲說這掌櫃姐姐的雙手真是溫暖。

白秀才連忙上前道:“掌櫃的,你瞎說啥呢!燕姑娘只是來咱們酒樓住個一晚的,明早就要離開萍水啟程去蘭亭的!”

話音剛落,那兩張各有風情的絕美臉龐一齊朝他投來了詫異與不解的神色。

便聞少女輕聲道:“唉?明早就要走了嗎?”

“是啊,只是在酒樓住一晚的。”白秀才頷了頷首,嘆氣道,“我哪能好意思讓燕姑娘你隨我住那狗窩啊。”

“……白秀才,你可給我說清楚了,什麼叫‘狗窩’?”

白秀才一個激靈,“呃……俗話說的好,‘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狗窩’,掌、掌櫃的,我這是在誇咱們酒樓呢。”

雖有辯解,掌櫃還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然後,她回過身,衝少女莞爾笑道:“那燕姑娘,酒樓里正好有一間上好廂房,今晚您就去那裡休息好了。若肚子餓了,想要什麼吃食,我這就讓後廚起床做。”

“我不餓不餓。”少女連忙擺手,小聲道,“謝謝掌櫃的,可我身上沒有銀子了……”

“沒關係,這些小錢,就讓白秀才幫你出了。”

白秀才一個哆嗦,握住了腰間乾癟的錢包:“掌櫃的,我——”

卻是連話都沒說完,他便被掌櫃那凌厲的眼神給瞪得噤若寒蟬了。

少女微微眨眼,有些同情地看向白秀才:“白先生,可以嗎?”

他緩緩地點了點頭,“可——”

“別問他啦,燕姑娘。在這酒樓裡,聽我的便好了。”

掌櫃溫柔一笑,牽起少女的手,就如同姐姐帶著妹妹那樣,領著她走上了那通往廂房的紅木樓梯。

少女走出了幾步,忽然又側過臉來,看著那愁眉苦臉的白秀才,衝他露出了一個笑靨。

白秀才瞬間就覺得這錢花的值了。

……

當白秀才回到酒樓的後院時,已是亥時。

後院的正中央是一口古井,圍繞著古井,陳列著四間只有一層樓高的磚瓦房,兩大兩小。兩大的,是後廚與跑堂兩人一間的小屋;兩小的,便是他與小二一人一間的屋子了。後院不大,牆壁也不厚,夥計們的打鼾聲清晰可聞。雖說一開始確實讓白秀才有些難以入睡,但久而久之,反而倒是有些讓人安心的感覺。

先前當著掌櫃的面脫口而出的‘狗窩’二字,確是有些失禮了。

他走至古井旁,拿起木瓢,從那已經打滿水的木桶中舀傷了一勺清水。

月色之下,望著一勺清水中那身白衣的自己,白秀才不禁有些失神。

三年前,剛到這萍水郡的時候,他是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成為這‘虹鯉館’的賬房先生,過著簡單充實卻過去從未敢設想的平常生活。要說契機,該是那時來虹鯉館吃食的他沒有帶夠銀子,被當做雜工使喚了一陣,又偶然遇見了流落到滿燕院的那個她,便下定決心,接受掌櫃的提議,留在這萍水郡,做一名平平無奇的賬房先生了。

只穿白衣素服的習慣,也是從那時候養起的吧。

他淡淡一笑,將木瓢送至嘴旁,仰首喝下。

雖僅是冰涼的淡水,卻意外的沁人心脾,讓他的肺腑都感到了幾分舒暢。

不過,短短片刻後,這股舒暢突然擁堵在了心頭,緊接著湧上喉口,令其趕緊伸手掩嘴,俯首連咳數聲。

“咳咳-”

憑藉著依稀的月光,掌心中的血絲清晰可辨。

白秀才眨了眨眼,輕嘆一息:看來,今日的奇門,是用得太急了些。

倒不是說他身體本就有恙,只是這天下無嗟來之食的道理。做個比方,一名日日操練的雄壯武夫能將數十斤的偃月刀給揮得虎虎生威,但若讓他三五年不練,刀可能還能揮得動,手臂脫不脫臼就得另當別論——修習奇門便也是這個道理。奇門中人日日強身健體、穩固心神,才能安穩太平地做到感天地人神之動靜、馭天地人神之靈氣的地步。而像白秀才這樣三年不練奇門,一用便是用那屬上乘的奇門功法,心神被他如此胡攪,吐出幾口濁血已經算是輕的了。

又少了幾旬陽壽啊。

他苦笑一聲,用手絹擦去了手上血跡,不再多想,推門走回自己的小屋,寬衣解帶,脫鞋上床,倒頭便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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