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王庭

第7章 有白衣

殷少是沒有料到的。

或者說,至少是沒能料到這個地步的。

雖說中午於酒樓中,那白衣就已是輕輕鬆鬆地接下了自己的一掌。不過,當時的那一掌並非奇門功法,只是自己的奮力一掌而已,所以他雖心有顧慮,但也覺得這白衣怎麼也不可能比自己要強上太多。

因此,殷少確信這白衣一定能躲過上善射出的那支冷箭。

但他卻是仍舊不曾想過,自己那已經泛著奇光的雙瞳竟完全追不上白衣的身形!

哪怕這白衣僅是徑直朝著自己衝來,他卻也能明顯地感覺到自己只是瞧見了片刻前的對方罷了。

殷少緊皺眉頭,默唸三字。

【百尺近】。

相傳是失落於真龍王朝時期的奇門步法。

‘百尺之內,皆為咫尺’。

說來,為了與大夢帝國制定的武人評級相匹配,雍華國奇門中也有一套約定俗成的功法評級,分列為九等:上上、上中、中上、正中、中下、下中、下下。上乘奇門對應百人敵,中乘奇門對應十人敵,下乘奇門對應三人七人行。而這白衣所使出的【百尺近】,由於已於真龍帝國時便難覓蹤跡,奇門中也沒有對其進行過評級。

但是,殷少曾見過孟嶽司馬家的一招【飛身訣】,而司馬家自稱這【飛身訣】是得到了百尺近六七分神韻的。

飛身訣是中上乘的奇門步法。

白衣的身形遠比他所見過的【飛身訣】要快。

答案不言而喻。

殷少大喝一聲,猛然揮槍於身前劃出圓弧,讓那地面崩裂出一道溝壑。

倘若……倘若這白衣並非只是擅長步法,‘百尺近’若只是他所會奇門之一的話,那他至少也該有小百人的境界……也即是至少也要比我高出兩層的境界……那樣的話,要怎樣才能——

卻是思緒未斷,白衣已至。

他絲毫不忌諱地伸腳踩在了那道溝壑之上。

一道凜冽氣刃驟然從溝壑中洶湧衝出,朝其左腳斬去!

但白衣卻只是再一踏右腳,竟就將那道氣刃給重新打入了溝壑之中,‘嗙-’地一聲崩碎了方圓三尺之內的所有地磚!

“哦?龍家槍的【劃地為牢】……”白秀才低頭瞥了眼地上的那道溝壑,玩味一笑,再是抬眸望向眼前之人,道:“我說你個殷家的公子,怎麼會這雍華國的龍家槍法?”

殷少面色蒼白,立即爆發出駭人殺氣。

此刻的他顯然已經沒有了之前面對老車伕時的遊刃有餘——他用雙手緊握長槍,高舉過頂,然後奮力朝那襲白衣砸下。

正如白衣所說,孟嶽殷家並不擅長槍法——孟嶽殷家所擅長的,可以說是奇門中最為純粹,也是最為實用的功法。

【千鈞勁】。

抬眼望著那迎面劈下的長槍,白秀才似有似無地揚起嘴角,歪了歪腦袋。

伴隨著一聲巨響,那杆紅纓白蠟槍劈在了他的肩上。

槍斷。

地裂。

肩無塵。

手握半根斷槍的殷少半跪在地上,目瞪口呆。

白秀才無奈一笑,微微側身,又隨意地閃開了一支銳矢。

“現在,能給我一個面子了嗎?”

殷少緩緩抬首,神情呆滯道:“先生到底……是什麼人?”

“姓‘白’,名‘秀才’,叫白秀才。”他淡笑道,“公子知道這個便好了。”

音落,便是半晌沉默。

殷少閉眸良久,終是睜眼點了點頭,道:“白先生……謝過不殺之恩。”

“不客氣。”白秀才笑道:“下次來萍水,記得請我喝幾杯烈的。”

殷少撿起斷槍,起身抱拳:“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放過那少女的事情也是。”

“……也是。”

殷少心有餘悸地看了眼滿是裂縫的地面,衝著已經趕至白秀才身後的死士搖了搖頭,示意他們去背上暈厥的同伴。然後,他轉過身,按下了那正在裝填第三支弩箭的上善,苦笑一聲。

“那,白先生,後會有期。”

“嗯,就此別過。”

白秀才拱手作了個揖。

……

當殷少一行人徹底消失在視野之中後,白秀才長長地鬆了口氣。

他撣了撣衣裳上的雨珠,轉過身,走到那頂白色油紙傘的身旁,輕聲開口:“他們走了。”

少女抬起頭,踉踉蹌蹌地站起身,搖頭婉拒了他的攙扶,一步步走到了那跪在地上的老車伕旁,‘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老車伕已經死了。

是死而不倒。

少女趴在他的身前,無聲啜泣。

晶瑩的淚珠滑落臉頰,與雨珠一同滴落在了地上。

白秀才輕嘆口氣,沒說什麼,只是撐起了油紙傘,站在了她的身旁。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雨點漸細之時,幾個光影伴隨著悉索的腳步聲,出現在了街道的盡頭。

他微微眯眼,瞧了眼那搖搖晃晃的光影,彎腰與她道:“是官府的人要來了……姑娘想怎麼做?是留在這裡等當差的來,還是跟著我一起走?事先提醒一聲,若姑娘要跟我走的話……大約是不可能帶著這老先生遺體一起的。但,這西域奇門既然敢在雍華萍水郡中策劃起這次夜襲,就說明了官府那邊可能也有他們的人來著……所以,若你去了官府,那兒會不會秉公執法倒也不好說。”

少女抬起那傾城傾國的面龐,用那沒有刻意卻已楚楚動人的神情問道:“你願意……讓我跟你走嗎?”

白秀才先是一怔,隨即聳肩笑了起來,道:“你這是要以身相許嗎?”

少女臉色微紅,低頭道:“不是的,我得回蘭亭……”

“我說笑的啊。”白秀才呵呵一笑,情不自禁地抬手拍了拍她的腦袋,道:“姑娘你若真要以身相許,我倒是也不敢收啊!”

“哎?”她仰首道:“先生已經有家室了嗎?”

“那倒沒有。”

“那為什麼……”

“是說來話長了。況且也不是什麼好說出口的事情。”白秀才淡淡一笑,瞥了眼那已是愈來愈近的光影,問道:“先不說那個,你跟我走嗎?”

她輕輕地‘嗯-’了一聲。

“那麼,失禮了。”

話音落。

白秀才伸出手,握住了少女的肩膀,將之半抱在了懷中。

然後,二人的身形一閃。

霎時便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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