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詭世界:我靠謊言成神

第286章 獵名者之權

那是他曾一次次自稱、一次次標榜的名字。

那個他以為刻在骨骼與命運裡的烙印。

可這一刻,它被剝離得如此乾淨。

他想喊。

卻沒有語言承認他。

那三個字,彷彿從世界的詞庫中被刪除。

連“否認”他的,都不再允許他“被命名”。

他徹底失去了,作為“存在”的邏輯座標。

馮·布蘭特緩緩收回右臂上的蒸汽鏈炮,動作沉穩,像關閉一場儀式的最後一道鎖。

他低聲道:

“結束了。”

沒有激動,沒有慶祝。

彷彿這不是一場勝利,而是一場不得不落筆的結局。

御神院美奈子依舊立於日輪斷片之上。

她未言一語。

腳下浮動的狐焰緩緩熄滅,輕飄地收攏回她的周身,如神性逐步退潮,只留下真實與靜默。

她垂下眼簾,彷彿在為什麼人默哀,也彷彿是在閉上屬於過去的最後一章。

李奧緩步後撤,他最後看了王奕辰一眼。

眼神並無多餘的悲憫,也沒有快意。

他只是輕聲留下了一句:“你本可以是另一個故事。”

這一句話,如風中未寄出的信。

他沒有說“你本該成為英雄”,也沒有說“你不配存在”。

他說的是——“你本可以”。

那個“可以”,是一種曾經存在的“可能性”。

只可惜,他把它燒掉了。

他將自己從司命的稿紙裡撕走,也從命運的書頁上抹除。

而此時,王奕辰跪在原地。

他已經無力掙扎,眼中的光逐漸褪色,如被關機的終端,連“失敗”都無法識別。

他不是敗者。

他是——被撤回許可權的變數。

而在命名者的注視下,他——已被徹底歸零。

戰場靜默。

如一頁剛剛翻過卻尚未落下的紙頁,空曠、乾淨、卻承載著重壓。

灰霧依舊未散,殘餘的命種熾焰在遠處閃爍,像遲來的腳註。

司命緩步走來。

他沒有急,甚至沒有表情。

他像是正穿行於一部舊詞典的邊緣,一步一個音節,彷彿正走進一段尚未被定稿的結尾。

每一步,都是句子的復調。

王奕辰依舊跪著,仰望著他。

他的瞳孔已失焦,滿目是未凝固的血痕與掙扎,他的嘴唇開合,像一段被剪輯錯誤的語音,徒勞地試圖回到詞源。

他像是想說什麼,卻只能吐出殘破的音節:

“我……是……”

“我是……誰?”

他曾擁有力量,擁有編號,擁有勝利的引數與定義。

他是第一位命種,是被精密演算出的存在,是十三筆下最“適合”的角色。

但現在,他連作為“失敗者”的資格——都失去了。

他是一個被剝離角色身份、剔除識別點、失去詞條標記的變數。

司命站在他面前。

他的影子被微光拉長,落在王奕辰身上,輕得沒有重量,卻如碑銘落字,難以抹去。

他沒有俯視。

他站在更高的位置,卻沒有一絲輕蔑。

他只沉默。

一種面對“曾努力想活著之人”的沉默。

他緩緩抬起右手。

指尖,一枚灰白色命筆靜靜浮現,如灰塵中執起的羽。

那是【忘名者筆跡】。

也是【命名者之印】。

不是攻擊。

是最後一次——給予。

他輕聲道:

“你曾是命種編號·x-01。”

“你也曾是那個被強行拉進遊戲、無力掙扎、死去又被利用的……普通人。”

他深吸了一口氣,眼中浮現的,不是憐憫,不是寬恕。

而是對“身份”最誠實的尊重。

他落筆——

灰白色的書寫光痕在虛空中輕輕展開,構成三個字。

那三個字,不是咒文,不是詞條,不是識別標記。

是一個人。

“你現在是——王奕辰。”

筆劃如輕羽落雪,掠過灰霧,如宣紙上最後一筆。

王奕辰渾身猛然一震。

他猛地抬頭,瞳孔恢復了焦距,呼吸開始紊亂卻真實地起伏。

他彷彿在那一瞬——重新“成為了人”。

不是編號,不是武器,不是專案編號後的一串語義殘骸。

而是一個有名、有起、有終的人類存在。

他顫抖地低頭,看著自己滿是傷痕的雙手,喃喃而語,像從夢中醒來:“王奕辰……我叫……王奕辰。”

“我……不是編號……不是神種……不是造物。”

他仰頭,看向那早已血染的天幕,淚水終於從他眼中奪眶而出。

不是為了認輸。

而是為了——終於有人記得他的名字。

司命看著他,緩緩後撤一步。

沒有再言語。

只是留下一句,平靜得像最後一頁文稿上的落筆:“帶著你的名字——安息吧。”

灰白光線如水波擴散。

王奕辰的身影緩緩從地面消散。

沒有爆炸。

沒有痛呼。

他沒有掙扎,也沒有反抗。

他只是像一段被溫柔劃掉的句子,帶著一點悔意,一點救贖——輕輕,從這個世界被“講完”。

他的形體化作碎光,隨風而起,如同微塵,如同敘述的殘頁,緩緩歸於無聲。

他不是被殺死。

他是——被書寫完了。

《空無迴廊》最後一次震動,灰白塵光在虛妄與命運的交界處,默然沉降。

一如落幕前的句號。

寂靜落下。

而此刻,戰場中央,三位“被命名者”緩緩轉身。

他們未曾高聲宣告勝利,也未曾歡呼重歸,只在灰霧與餘燼之間,以各自的方式,完成這段被重新書寫的迴歸。

馮·布蘭特挺直脊背,身披破裂軍裝,肩章殘缺,徽記依舊清晰。

他對司命輕輕頷首,那不是命令,也不是回應,而是一位將軍,向最後一位知他來路的史官,致以最高敬意。

“感謝你記得我們。”

聲音低沉,卻如鐘響落碑。

李奧沒有說話。

他只是轉身,背影消失在舞臺殘骸之後,萬千銀絲無聲回捲,像一幕謝幕帷幕悄然落下,斷層劇場的燈光緩緩熄滅,留下黑暗,卻無遺憾。

御神院·美奈子佇立於鏡面裂縫之中,神袍早已殘損,但站姿依舊如初登神壇時那般傲然。

她看著司命,目光中浮現一瞬極其複雜的情緒——既有沉寂後的釋然,也有曾為“遺忘”所困的悔意。

“我曾以為,被神遺忘,是解脫。”

“可你讓我知道,‘被命名’——才是救贖。”

她微微行禮,低頭如懺悔者,卻更像一位,終於認回自己名字的神女。

狐焰隨之熄滅,鏡面碎裂,碎片如花瓣飄落,隨她身影一併歸於虛妄深處。

三人離去。

不再是亡者,不再是詞條,不再是編號。

他們是——被寫完的“人”。

司命靜立良久,緩緩收回命筆。

他轉身,一步一步,走出尚未閉合的領域。

《虛妄迴廊》在他身後悄然合攏,灰白棋格自動關閉,一道道光線如摺頁,折迭、歸位,回到世界的文法中。

顏色重新歸位,光影迴歸現實邏輯,風——也終於恢復了味道,帶著血、塵、與火的混合香氣。

在領域邊緣,塞莉安還站在那裡。

從始至終,她沒有離開過。

火光在她指尖的血爪上閃爍,九尾狐焰早已衰弱,卻依舊勾勒出她挺拔如烽的剪影。

她的衣角破損,額角帶血,眼中卻一如既往地清醒。

她看到司命走出來。

看到他一步步,走出屬於講述者的“最後一頁”。

她沒有急著迎上去。

也沒有喊“你還好吧”,更沒有說“你贏了”。

她只是淡淡皺了下眉頭。

“你給我安排的角色太沒戲了。”

司命腳步一頓。

她繼續數落,理直氣壯:

“全程站外看戲?臺詞都沒幾句。”

“我出場時間,還不如玉藻前那個投影多。”

司命怔了一瞬,忽而笑了。

那笑不是勝利的狂喜,也不是疲憊的釋然。

而是——一個寫書人,在聽到某個讀者還記得他為配角寫的線時,才會有的笑。

“下次寫你當主角。”

塞莉安撇撇嘴。

“太晚了,這次你欠我。”

她伸出手。

司命伸出手,與她的掌心緊緊相扣。

他們並肩站立,目光緩緩投向戰場另一邊。

那邊,戰鬥還未結束。

命種大軍仍在推進,怒潮未歇。

信奈與林恩的領域結界早已顯出斷紋,娜塔莎與赫爾曼的游擊戰線也在步步後撤,火力稀薄。

死亡,還未完全止步。

恐懼,還未徹底散去。

“王奕辰……只是第一章。”塞莉安低聲道。

司命點頭,眼神清冽如初。

“那我們,就去寫第二章。”

風起。

他們攜手而行,步入尚未熄滅的火與血之間。

講述者與侍從。

虛妄與血焰。

再一次——並肩成為這片殘卷之上,不可名狀的主角。

命名不是結束,

命名是開始。

講述者不是勝者,講述者只是——

還願意講吓去的人。

當所有人以為書頁已滿,

他仍低頭,翻開了——

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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