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從不偏愛誰,它只是對自以為能躲過它的人——更有興趣。”
——《千面之書·第九頁》
血與鏡的世界尚未退潮。
紅夜之井仍舊旋轉著那無聲的深淵渦流,司命孤身佇立在一片尚未重構的虛妄空間殘核中。
四周的鏡牆已碎裂成無法拼接的碎片,光線不存,時間感錯亂,彷彿整個空間只剩下“他”和“她們”。
只有腳下,一片被血絲纏繞的影子還在蠕動,像一隻瀕死的動物,掙扎著迴歸秩序,卻始終找不到正確的形狀。
他還沒脫離戰鬥。
不,他甚至——還未開始。
因為她們還在。
雙生姬,仍在獵他。
從交鋒的第一秒起,局勢就從未落入他手。
他不是對手。他只是一個故事中不該闖入某頁的註腳。
她們不是敵人。
她們是災厄。
一體雙生,以暴食與貪婪作為命理支點,連體共生,以血與詛咒結構化鏡域之內的“因果吞噬邏輯”。
她們的速度,不像肉體動作,而更像時間本身在跳幀:
一閃。
一擊。
一線血藤穿空刺來。
司命眼神驟冷,身形倏然後躍,反手抽卡,卡面翻轉,指間起風。
命運系高階卡《宿命賭徒的輓歌》
遺契詞條·咒具具現:「具現一副變異撲克牌,四花色對應四種效果。爆裂、切割、毒霧、精神擾亂。」
卡牌裂解,靈能激盪。
虛空中一瞬湧出五十二張扭曲撲克牌,邊緣仿若血鋸,牌面湧動浮雕般的低語音軌,紙面本身在“哼唱”。
他揮手斜掃,十張卡瞬間破空。
紅桃三引爆,血焰升騰,映出藤影潰散;
黑桃九如旋刃飛過,切斷三根血藤;梅花七飛旋而起,霧化後釋放出一層精神擾亂領域,攪動血氣流向!三張效果全部命中,敵人卻不見蹤影。
不是被擊退了。
而是以速度,超越了他的下一次預判,從戰線之外悄然繞入——
“左上。”
他低聲念出方位,身形側偏一寸。
啪!血蔓刺穿左肩,直接將他釘入半空碎鏡,血花炸開,碎光碎骨齊飛。
第二擊尚未落地,第三擊已至。
他翻身,十指攤開,再拋五張撲克牌旋轉護身,但——
卡未落地,藤已至。
五張牌在血蔓接觸的瞬間,全部爆裂作廢。
她們學會了。
她們破解了。
不是靠智慧,而是靠“吞食後的記憶移植”。
她們已知——這副“賭命之牌”的出招邏輯、效果演算法、時差延遲。
她們的聲音同時響起,雙聲並語,如同兩條交纏在一根骨髓上的蛇骨:“你不是命運。”
“你,只是在賭博。”
她們輕笑,音調像織布機上回響的斷線聲:
“你每一張牌的味道——我們都嘗過了。”
“現在,我們想嚐嚐——你。”
第四次血蔓驟襲,來勢如雨。
一根血刺從側翼破開幻術結構,直接從他右肩貫穿而出,鮮血飛濺。
下一瞬,他整個人被那根血刺拽向地面,以肉身之軀拖拽砸入鏡影之上!轟!!
鏡面凹陷,裂紋四散如蛛網,血光蕩起十丈高波。
司命從血霧中緩慢爬起,左臂已垂,骨裂聲清晰可聞,血順著手指滴落。
但他的眼神,卻比剛才更冷。
他抬頭,看向虛空中那對正緩緩盤旋、如渴血旋風般的雙生姬,吐出一句沙啞卻刺骨的話:
“……你們,似乎玩得很盡興?”
他搖晃著身軀,腳步不穩,斗篷殘破。
撲克牌四散於地,宛如破碎預言的殘篇。
僅餘三張。
在他周圍搖曳飄浮,如秋葉將落未落。
【虛妄迴廊】還在,但影身——只剩一具。
她們看見了。
她們當然看見了。
她們同步笑了,笑容如焰上鋒刃。
“最後一個分身。”
“這次,我們要吃得——很慢。”
語音未落,血蔓如驟雨而落!
十六道刺影從天而降,交叉射下,將司命徹底釘死在鏡影之上!
這不是殺戮。
這是料理。
她們緩緩靠近,步伐極慢,不再急於撕裂。
她們像貴婦,在盛宴前嗅聞紅酒氣息,審視擺盤與切割角度。
她們已經不餓。
她們只是——要讓他知道:
他將被一口一口——記住。
她們將指甲緩緩搭上他胸前,像將刀尖輕抵祭壇中心。
血族真祖的爪尖泛著溼潤的暗紅光澤,幾乎未用力,卻彷彿整片空間都隨那一點觸碰而驟然下陷。
她們貼近了,雙唇在司命耳邊低語,聲線冰冷卻帶著令人作嘔的歡愉:“這次,你不會再變成霧。”
“我們要看你——破開。”
下一秒,一道血刺毫無預兆地貫穿司命胸口!
聲音沒有爆響。
卻有一種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撕膜感”——
就像是鏡子中一層真實被撕裂,真實的他被剖成一行血句。
鮮血高高飛濺,灑落於鏡域之上,如同一朵驟然盛開的紅蓮,緩緩墜入空間斷層中,消散無聲。
“結束了。”
“司命。”
雙生姬相視輕笑,唇貼近他的傷口,舌尖輕舔那滴剛從心脈湧出的熱血。
然而——
就在這一瞬。
他笑了。
那笑容,穿過鮮血未止、傷未愈的蒼白臉龐,像一道被撕開劇本中“結尾”的橫筆。
他抬起頭,眼中沒有怨恨,只有一種令人極度不適的平靜,
那種屬於“你從未真正理解過我”的輕蔑,從目光中流出。
“你們……”
他低聲說,聲音如瀕死者最後的禱文,卻藏著鋒利的註腳:“真的以為……我還是當年那個‘新人秘詭師’?”
“你們錯了。”
他緩緩起身,咳出一口血,但面帶微笑。那笑,不屬於瀕死之人。
“我,已是十星秘詭師。”
“命運之主持者。”
“至高者——司命。”
那一瞬,貫穿他胸口的血刺——化為霧。
不是抽離,不是閃避。
而是那具身體,本就不是他。
那是他最後一具“虛妄身”。
灰霧炸散,如同記憶斷層在視覺中失焦,整個鏡域的結構為之一震。
雙生姬猛地轉頭!她們的神經彼此糾纏,共享一個憤怒節點。
她們看見了——
司命,正凌空踏步,站在她們之上。
他披風獵獵,立於鏡域高空,腳下無踏點,卻如實質。
風無聲,卻彷彿整個空間都因他的降臨而顫抖。
他的眼神從容、冷靜,低垂而俯視,像是神明在看一組未被命名的失敗造物。
他背後,虛空輕輕撕裂——
一枚白色面具浮現。
接著第二枚,第三枚,數百枚,數千枚。
面具如同從世界底頁剝落而出,一枚一枚浮現懸空。
第一枚,哭泣。
第二枚,微笑。
第三枚,撕裂麵皮般咆哮。
……
第九百七十六枚面具,緩緩低語、旋轉,圍繞著司命,如眾神在審判前的沉默詠歎。
他輕抬右手,一枚面具自動貼合掌心;左手緩緩撫面,聲線如回聲般擴散至整個破碎血域。
“我本不該降臨。”
“但你們——想寫我。”
“那就請,先被我改寫。”
他俯衝而下,速度不快。
卻如一根釘頁之筆,不容拒絕。
他不是攻擊,而是落詞。
他就是——新段落的開頭。
雙生姬怒吼,血霧暴漲!數十根血蔓自她們四周飛射而出,如萬蛇封域,企圖撕碎這來自敘述外的意志。
但每一道血蔓——都在觸及他一寸前,偏斜!不是他閃避。
是她們——被命運寫錯了。
是攻擊落點,在邏輯定義中被“改寫”了方向”。
“你們沒刺偏。”
“你們只是,不被命運眷顧。”
鏡域震盪。
血氣崩潰,空間凍結。
時間開始“錯頁翻轉”。
司命身披被撕裂的紳士晚禮服,如同劇幕裂痕中走出的舊神,步步踏空,逆光而來。
那萬千面具圍繞旋轉,有的怒、有的哭、有的笑、有的張嘴欲言卻永不發聲。
他的披風未動。
可整個風域,卻彷彿都因他那不動的一寸,變得震耳欲聾。
他是秘詭師。
是書寫者。
是,那場曾試圖被吞噬的劇,重新開啟的——新起筆者。
他踏出最後一步,步履不急,卻彷彿踩斷了某種無法重構的世界邊緣。
靴底落地時,正好踏入雙生姬之間那一圈尚未徹底消散的血紋符陣中心。
那血紋仍在蠕動,像活著的環形咒語,但在他腳下卻停頓了一瞬,彷彿連它都不敢確認——自己是否還能將“他”視為目標。
雙生姬猛地回身。
她們的眼神,在憤怒、疑惑與一絲無法命名的震動間跳動。
她們嗅到了危險,卻又說不清這危險從何而來。
司命站在那裡,背影筆直,一步未偏。
他的右手垂落身側,左手緩緩托起一枚面具。
那不是任何戰鬥姿態。
那更像是一位劇作家,在對未聽懂臺詞的演員,做最後一次提示。
他開口了。
不是怒吼。
不是宣言。
只是一句低語,像晨霧中的第一道風聲:“……這裡,是霧之都市嗎?”
她們蹙眉,神色不明。
司命沒有停。
他目光沉靜,語調如註定被人誤解的註腳,慢慢續出:“不,這裡的霧太深……深到你們根本看不見它的臉。”
“它,是永夜血盟。”
“而你們,是被它拒絕的——客人。”
他抬頭。
目光如深井倒映月影,彷彿看透了她們未曾言說的全部來處。
“過去如此,現在如此,未來——依舊如此。”
那不是臺詞。
那是命令型謊言的植入句式。
下一瞬,空中懸浮的白色面具群中,一枚裂痕遍佈的破碎面具緩緩浮出,像某段未完成劇本中突然跳出的編者批註。
面具輕輕爆裂。
碎片化作半透明的字元——符文之鏈,自空中驟然墜落,猛地纏上雙生姬!她們身形劇震,面容痛苦地開始扭曲。
不是因傷痛。
而是因為記憶結構錯位。
左者低聲喘息,眼神迷茫:
“我……是被拒絕的?”
右者低語自答,聲音破碎:
“我們不是……王座之上的存在嗎?”
“不……我們是……被擋在門外的東西……”
她們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存在於這個世界的“許可結構”中。
哪怕只是片刻的動搖,也足以令這個“謊言”變成“系統預設”。【真實的謊言】:只要受眾的信念低於世界的預設邏輯,便可將虛構納入現實的規則編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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