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懷恩在瀑布邊的“水中浮影”咖啡館找到徐睿儀的時候,她戴著墨鏡和鴨舌帽,正坐在芭蕉樹邊的沙發椅中擺弄一團她常用的物件,什麼竊聽器,攝像頭,儲存器之類的,那模樣不像是高中生,倒像是個專抓小三的九流偵探。
徐睿儀鬼鬼祟祟的跟他打了個招呼,便連忙催促道:“快坐下來,別讓人看見了。”
“誰會關注我們兩個?”林懷恩坐在了徐睿儀的對面,滿臉疑惑的問。
“你是沒人關注,我好歹也算個網紅。每次出來都有人偷拍我,都會發在抖音上說什麼線下偶遇徐睿儀”她將桌子上的零碎物件一股腦兒的扒進了揹包裡,“哎呀,雖然說的全是誇獎的話,但被過度關注,也挺煩的。”
“不好意思,我忘了這回事了。”林懷恩誠懇的道歉。
“不是,林懷恩你能不能別把抱歉、報好意思掛在嘴邊啊~你這樣說老讓人覺得在陰陽怪氣。”
“我沒有啊!”
“我知道你沒有。但這樣就更叫人來氣。”
“為什麼?我不明白。”
“哦~我知道你講禮貌,又教養,可這樣跟關係好的人說話,未免也太有距離感了吧?”
“可我爸媽都這麼說話的。”
“那我看你爸媽也有點問題。”
林懷恩緘默了,坐在沙發椅裡不說話,他知道如何反擊會讓徐睿儀破防,但他行為準則不允許他這麼說。更何況他也並不是真的生氣,只是覺得徐睿儀這樣講有些不太禮貌。
“喂~”徐睿儀笑,“我開玩笑的,你不會這就生氣了吧?”
林懷恩搖了搖頭,“生氣不至於。”他頓了一下,低聲說,“其實他們之間是不太像是那種普通的夫妻關係,從來不吵架,特相敬如賓不說,我爸爸和我媽媽那邊的親戚不來往,我媽媽也不和我爸爸那邊的親戚來往”
大概真誠就是必殺技,徐睿儀出乎林懷恩的意料沒有大驚小怪,她竟然緘默了一會,才笑著低聲:“我爸媽剛好相反,他們一在一起就吵架,吵架就砸東西。也不知道是因為這個原因,我爸越來越不願意回家,還是因為他不願意回家,所以兩個人吵架才越來越兇.”說著說著她臉上的笑容就漸漸隱去,彷彿一片被風吹散的雲,“但他們以前不這樣。”
這明顯是互為因果的事情,但林懷恩知道徐睿儀其實並沒有那麼因,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解決問題,他解決不了這個問題,所以他安慰不了她。
按照情聖學長的安慰理論,除了解決問題,比慘是個不錯的安慰方式,可他覺得他們家的家庭關係雖然有點奇葩,卻也還算是波瀾不驚的安穩。
相比之下,徐睿儀的家庭是真在破碎邊緣了。
他這個外人都能感覺到。
除了這兩種安慰方式,情聖學長還在他的著作《實戰經驗三百篇》裡寫過最極端的一種安慰方式,那就是“吻她”,還得是激烈的吻。
當然,之所以極端,是說你要麼就能度過如沐春風的一夜。
要麼你就準備挨一大比兜子。
按照情聖學長的實戰經驗,如沐春風的結果最多。其次是捱了一大比兜子,再春風幾度。極少情況對方會給一大比兜子,然後轉身就走。
林懷恩覺得這樣統計方式極其不科學,畢竟不是人人都是學長那種一眼睛裡全是憂鬱的帥比藝術家,不僅長的就有種惹人憐愛的帥氣,說話更是優雅又有品味,光是坐在一起就能給你把情緒價值拉滿的那種。
要換孫澤輝那種搞笑藝人上場,挨大比兜子的可能性得暴漲到百分之九十九,畢竟人家喊你出來,是看在你滿身幽默細胞的份上來聽笑話逗個樂子的,不是真來尋求安慰的。
但孫澤輝這種也應該挺受歡迎的吧?雖然女生不見得真喜歡他,但多少會拿他當藍顏知己。
在要是換成他?估計沒有女生會找他這種說話實誠的老實人傾訴心聲吧?最多就是發張好人卡——林懷恩人還挺好的。
徐睿儀也不會,他知道。
她不會。
所以她叫他出來一定有事。
林懷恩確定。
他隔著桌子注視著徐睿儀不言不語,等對方開口。
徐睿儀和他相對無言了須臾,才將自己面前的卡布奇諾推到了林懷恩的手邊,刷著金漆杯碟邊緣寫著一行黑色的法文“ombre flottante dans l'eau”,文藝的讓人頓時也增添了許多巴黎左岸的氣質,“幫你點的。別說你只喜歡喝冰美式!”
林懷恩看了眼浮在咖啡上的“埃菲爾鐵塔”拉花,搖著頭說:“沒有,沒有。”他端起了杯子,“謝謝,我喜歡卡布奇諾。冰美式,太苦了。”
他確實對冰美式無感,儘管以前在圖書館自習的時候,他跟李智晧兩個人喝冰美式如喝水。李智晧是真愛冰美式,走在哪裡都端著個可以裝咖啡的杯子,他就是看書的時候想要來一杯,不是冰美式也可以。
“是啊~”徐睿儀微笑,“人生已經那麼苦了,我們得多少得喝點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