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吹乾了頭髮就走。”“我不急。”林懷恩說,“反正我家就在這裡。”
徐睿儀點了下頭,一言不發的將頭髮吹乾,然後起來開始收拾東西,手機、充電器、攝像頭、耳機、泳衣.一樣一樣清點完了之後,又檢查了一遍,才開啟了門,鬼鬼祟祟的出了樹屋。
林懷恩帶著徐睿儀在椰林中穿行,避開了沿著海的正路小徑,一路自快走到了遊客中心模樣的圓形茅草屋旁。
快要走到門口時,安靜的大廳裡傳來了徐嘉良的說話聲。徐睿儀一把扯住了林懷恩,連忙蹲在了灌木的後面。她轉頭豎起食指在唇邊吹了一下,“噓~我騙我爸說我已經回去了,可不能被他看到。”
林懷恩點頭,跟著徐睿儀藏在低矮的灌木後面,隨後和徐睿儀一道,從灌木間的縫隙,向遊客中心的大門出口處望去。
高高的路燈將門口的石板路照的發亮,先是三個長長的影子突了出來,很快徐睿儀的爸爸和兩個很是時髦的女性有說有笑的走了出來。
其中左邊的那個女生尤為扎眼,她個子很高,染了一頭亞麻色頭髮,穿著露臍短袖,肚臍眼那裡還鑲嵌了一枚閃亮的鑽石臍環。她面板呈現健康的小麥色,雙腿修長,踩著高跟鞋幾乎和徐嘉良差不多高,化著濃妝,長相.竟和徐睿儀的母親葉疏桐有幾分相似想到徐嘉良發來的名字中,的確有個姓葉的,他立即看向了徐睿儀,剛才還眉開眼笑的徐睿儀,此刻臉色竟有些蒼白,就像是月光下的海,靜謐而深沉,你難以窺探到海的下面醞釀著怎麼樣的風暴。看到她的手抓緊了灌木那綠色的枝葉,狠很的揪了好些下來,就像是揪某個仇敵的頭髮,他不敢多觀察,沉默著注視著道路上的三個人漸行漸遠。
等徐嘉良三人消失在道路的盡頭,腳步聲和說話聲也被海風湮滅,徐睿儀才從灌木後面無表情的站了起來,她拍了拍手中的碎裂的葉片,扭頭看了林懷恩一眼笑著說道:“好了~可以回家了。”
她在笑,瞳孔裡卻沒有笑意,全是冷。
林懷恩站了起來,跟著徐睿儀繞過了灌木,進了遊客中心,兩人沉默著走到了電梯門口。
“叮咚~~~”
電梯門開,徐睿儀看都沒有看一眼,垂著頭徑直走了進去,那心不在焉的模樣讓人忍不住想,萬一轎廂沒有到,人百分百會一腳踏空,從上面掉下去。
進了電梯,徐睿儀也沒有去欣賞外面無與倫比的景緻,就靠著透明的玻璃,低垂著頭顱,將側臉藏在了長長的頭髮裡,不讓林懷恩看見她的眼睛。就像是受了傷的可憐小獸,獨自躲藏在幽暗僻靜的角落舔舐著傷口。
林懷恩第一次直觀的感受到身體的悲傷,她的發,她藏在身後的手,她強撐在地面的腿.一切都看似堅強,實則柔軟,他想給予她的身體一個溫暖的擁抱,可他又覺得受傷的小獸,也許更害怕陌生的擁抱,他無法揣度自己與徐睿儀之間的距離,他還沒有越過那條線的勇氣,他只能說些話,嘗試用語言傳遞給她一些溫度。
“大人的事情,我們其實沒有必要介入。”
徐睿儀也不理會。
手足無措的林懷恩也沒好意思繼續再說點什麼,這種情況似乎根本沒辦法去安慰。
等電梯到達一樓大廳,“叮”的一聲開了門,林懷恩按住了開門鍵,示意徐睿儀先走。
徐睿儀卻沒有動,仍揹著手,低著頭,靠在轎廂的一角。
林懷恩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麼也沒有說,就按著開門鍵陪著徐睿儀站在電梯裡。
也不知道過了幾分鐘,電梯開始發出刺耳的預警聲,徐睿儀猛然狠狠的把林懷恩從按鍵旁推開,大聲說道:“你們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
猝不及防的林懷恩被推的一晃,靠在電梯的玻璃牆上,手也離開了開門鍵。
徐睿儀卻在電梯門還沒有關閉之前,頭也不回的衝出了電梯。
林懷恩眼睜睜的看著電梯門快速合攏,將他和徐睿儀隔開,他只能隔著玻璃,凝望著徐睿儀在薰衣草花田邊越跑越遠,越過了那藍色的星球,越過了河流,像是深夜孤獨逃竄的小獸,逃離了危險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