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有些話
有關青雨棠和顧緋衣之間的一些恩怨,此間學員之中鮮有人知,卻即便如此,也並不妨礙他們能看出這兩人並不怎麼對付。
便在青雨棠盤腿坐下之後,原本吵鬧的殿前廣場上就徹底安靜下來,全都摒住了呼吸,生怕那一身殺機又在蠢蠢欲動的顧緋衣忽然就不顧其他,大打出手。而見到如此景象,姜夔也是頗感頭疼,不知應當如何化解,畢竟那位在東海之畔死於開陽聖主之手的老妖也是青蓮妖族最後一位長老,便無論身份也或地位都十分尊崇,也就導致自從上古時代結束之後就逐漸開始走向沒落的青蓮妖族與開陽聖地徹底走向對立。
世人皆知青蓮妖族血脈非凡,常有異種出現,天賦天資得天眷顧,便如眼前之人青雨棠,青蓮花開一十八瓣,便是青蓮異種之一,大抵便等同尋常難見的特殊體質,於修行一道而言可謂事半功倍,修為境界提升之快,絕非尋常可比。
畢竟青蓮妖族最多也就花開一十二瓣。
卻青蓮妖族之所以常有異種出現,便是因上古妖帝逆天而行,以無上偉力竊取天道改善了青蓮妖族的傳承血脈,更導致不能自生、亦不自滅的完美天道出現裂痕,只留下一個滿目瘡痍的人間,可謂生靈塗炭,遺禍無窮。而如此隱秘,以姜夔身份地位而言,也就只能勉勉強強窺探一二。卻也正是因此,姜夔才深切知曉上古妖帝身隕魂消之後,青蓮妖族是如何遭受當頭棒喝,被天下修士追殺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直至這一整個族群近乎被屠戮殆盡,方才終於罷休。
而從那之後,青蓮妖族便徹底銷聲匿跡,修生養息,歷經不知多少年,直到近代以來才終於有人發現他們的蹤跡,卻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股,寥寥數十人,尚且無法比及人族一個窮困村落的人數,卻又對外抱有極深的敵意,也似入眼之中皆為虎狼,更對任何有膽來犯之人抱有必殺敢死之心。
但在姜夔看來,上古之禍畢竟並非青蓮妖族所願,而其族群更是已經沒落至此,近乎滅絕,便對來犯之人抱有必殺之心尚可,卻全然不必懷有敢死之意。可話說回來,也正是因為青蓮妖族已經沒落至此,那族群當中微不足道的寥寥數十人就格外團結,相互珍稀,一旦招惹,就比起捅了馬蜂窩還要厲害許多,而開陽聖主卻偏偏親手手刃了青蓮妖族的最後一位長老,其間仇恨如何,自然也就不必多言。
“開陽聖地顧麟女,好大的威風。”
廣場上正一片死寂之時,在那兩人身後,忽然傳來一道頗有些刺耳的聲音。
開口之人立於一等練氣陣列之中,身著獸衣,腰繫獸骨,相貌妖異冷峻,面如刀削,稜角分明,看似與常人一般,可卻有著一頭血紅長髮蓬鬆披散,且右手手掌與常人有所不同,雖是五指,卻反而更像獸爪,色澤如墨,如覆甲殼,更連整隻小臂都滿布著漆黑紋絡縱橫交錯。
他上前兩步,面露獰笑,卻是對顧緋衣全然不懼,令人訝異。
“目無師長,不懂禮法,若非你這開陽麟女的身份早已廣為人知,我還真就以為是哪個茹毛飲血的兇惡妖族之人。”
“如此說來,你懂禮法?”
顧緋衣鳳眸微睜,卻是不曾回頭。
“不想死的就滾回去,這裡沒你說話的份兒。”
聞言,那血色長髮的青年妖族臉色立刻就陰沉下來,再度上前兩步,右手已經開始纏繞烏黑煞氣。
可青雨棠卻始終面含淺笑,只斜著眼眸瞧他一眼便就不再理會,兀自沉心入定,調息內腑傷勢。
眼見於此,顧緋衣當即便冷笑一聲。
“青雨棠,你這一身騷、味還真是有夠招蒼蠅的,都已經引到我這兒來了。”
“此事與奴家無關。”
青雨棠周身靈光朦朧,開口也恬靜淡雅,卻其口中所言,是讓那血色長髮的青年妖族眼神再度一沉,一身妖氣也逐漸變得不受控制,在周遭掀起一陣可怖風暴。
玄青殿前,姜夔一陣皺眉,臉色也逐漸變得有些難看。
儘管姜夔早便猜到今年會因補天閣一事,導致許多原本並不怎麼能夠看上學院的年輕一輩前來報考,也已經料定了必然會有許多衝突發生,卻不曾想,如今才不過入學考試,就已經接連出現這些事件,更於大庭廣眾之下也毫無收斂之意,而到日後,這些年輕一輩之間又會生出多少矛盾,就猶未可知。
便越是深想下去,姜夔就越發覺得頭疼。
此間還尚且只是顧緋衣、青雨棠和這紅髮的妖族青年,而再看去,一等練體練氣的陣列之中,仍有幾人來歷非凡,哪怕並非麟子麟女,也只是稍差一籌便罷,決然不會與尋常修士一般,對那些所謂的鳳毛麟角懷有敬意也或懼怕。尤其這麟子麟女的身份從來不是一言欽定便就是了,而是各憑手段,互相爭奪,勝者為先。便縱觀人族九大聖地與各流門派,麟子麟女被拉下馬來的例子可並不少見,尤其妖族,同一族群之中,年輕一輩的意氣相爭從來都是最為激烈。
也就只有一脈相承的世家才稍顯安定,畢竟若非嫡系,便無權相爭。
“犬肆,此間入學考試尚未結束,不得胡鬧。”
無奈之下,姜夔只得出聲制止。
也似是不願在看到此類事件發生,他言語中帶上了些許威勢,直震眾人心膽,便如其口中所言的犬肆這般囂張跋扈之人也臉色微變,咬一咬牙退回陣列之中。
姜夔上前兩步,來到最前,目光環視整個廣場,面露威嚴。
“本院並非何種冷麵無情之人,亦不曾自恃身份就高高在上,更不曾制定嚴苛院規束縛爾等,可此般,卻並非爾等肆意妄為的理由!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本院便在此宣佈,今日入學考試未曾結束之前,如若有人再敢胡鬧,便立時逐出院外,再不收錄!聽明白了?!”
“聽明白了!”
眾多新生立時站得筆直,以吼聲回應,便連許多從未見過姜夔露出這般威嚴模樣的老生都被嚇得心神緊繃,同樣大聲應答。
卻也有人頗為懶散,亦或不曾理會。
便如顧緋衣,便如青雨棠,就連犬肆都只是頗為應付地張了張嘴,而那些一等煉體練氣陣列中頗有些來歷的幾人則是各有不同。其中一些是給足了姜夔臉面大聲回應,卻也有些充耳不聞,理都不理。
只唯獨一個特例,便是站在一等練體陣列中的陳子南,早就站在那裡垂著腦袋睡著了。
眼見於此,姜夔心下也是萬般無奈,卻也未曾多管。
他若願意板下臉來,以氣勢壓迫,學著其他幾座學院院長那般高高在上,不可忤逆,自然能讓這些刺兒頭也似的年輕一輩心服口服。可那在姜夔而言卻比打架還累,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每天板著一張臉去待人,也正是因此,才造成了北臨城南域學院這樣一種極為散漫的氛圍,而這些刺兒頭大抵也是看中了這點,方才無所顧忌,肆意妄為。
“板著臉有板著臉的好處,能讓那些習慣了無法無天的小傢伙知道點兒厲害,但鬆快點兒有鬆快點兒的好處,放縱他們自己去爭去搶,死了也就死了,能更早明白其中道理。可要老道我來說啊,好歹你也是此間院長,怎麼也能算上是個不大不小的身份,該嚴厲的時候就得嚴厲,也免得一些混小子真就以為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騎在你這院長的脖子上拉屎拉尿。”
老道人摸了摸腰上掛著的青玉葫蘆,並未上前出現在眾多學員眼中,也是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而姜夔也只得苦笑便罷。
“前輩,您老這話可是一點兒高人風範也沒有。”
“沒有就沒有,老道我也不在乎那個,有月俸,能買酒,足夠了。”
老道人咧嘴一笑,眼見一等練氣考試的門扉輕輕一震,已經走出了最後一位透過考試的學員,而那門扉也便就此消失,出現在院外,就不再繼續逗留。
“你繼續在這兒看著吧,老道我的酒又快沒了,得去讓元明那個混小子幫我掙點兒錢去才行,也免得他整天偷懶睡覺,不務正業。”
“好,前輩慢走。”
姜夔退回玄青殿前,不在眾多學員能夠看見的地方向著老道人抱拳一禮。
待到後者隨意揮揮手就此離去之後,姜夔才將目光重新望向水雲鏡映在半空中的投影。
由一等練氣而起,到三等練體而終,這之間的所有考試都以登上臺階為準,只是高度數量稍有差別,三等百級,二等千級,一等萬級,可補天士的入學考試就稍有不同,雖也是登上百級臺階即可,卻要離開幻境,還得以基礎靈紋將頂臺上稍有缺漏門扉陣法補全才行,否則便只能受困其中,等待考試結束,再由導師救出。
而八班入學考試,便無需多言,是最為艱險困難,乃甚於還有性命之憂。
便至此間,也就只剩第八班的入學考試還未結束。
說是下馬威也好,說是見面禮也罷,沒有誰比姜夔與先前才剛剛離開的老道人更清楚其中難度,畢竟這第八班的入學考試所在環境就是出自那位花白鬍子老道人之手,靈紋陣法的構造之繁複,說不上讓姜夔大開眼界,卻也著實驚了一把,是能將入內之人修為境界查得一清二楚,更能在一定程度上透過明察秋毫抽絲剝繭的方式推算其中之人所修寶術與搏殺術,進而再根據實力構建出幻象異獸,方才會讓考試變得如此艱難。
而如顧緋衣那般修行《九龍圖》,明明已經修成三龍境界,卻偏偏以外力纏縛一龍,更將另外兩龍以壓制境界的方式囚鎖起來,只顯露十二橋境一重天的修為。
若非是有老道人出手構建環境靈紋陣法,顧緋衣也大可不必展露全部修為,儘管其身為開陽麟女,必然還有壓箱底的手段與底牌,卻也已經落到了一個相當狼狽的地步,勉強算是竭盡全力。
也正因此,便在足足一個時辰之後,入學考試才終於宣告結束。
新生統共兩百人,一個不多,也一個不少。
“所有新生,明日一早各自帶上臨時磁卡和學費在此處集合,屆時,各級導師自會前來帶領你們前往所在班級,同時分發為正式學員所用的磁卡。若你等還有什麼疑問,也可在明日見過導師之後自行詢問。”
姜夔只寥寥數言,便將剩下的諸多繁瑣全部推了出去,宣佈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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