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赦

第14章 算死

風聲轟鳴,煙沙四起,渾黃厚重的泰嶽寶印遮天蔽日,可怖的威壓籠罩一片地域,還未完全落下,那些個早已有了潰散之勢的鬼蟲照夜清便接連發出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響,被寶印神威壓成粉碎。

而在之下,獨一左手劍的雲鴻仁忽然嘆了口氣,將手中玄玉長劍收入劍鞘,回身看來。出乎意料的,他臉上並無慌亂之色,反而盯著雲鴻陽的眼神格外複雜。許是這般境況早在雲鴻仁的意料之中,又或許是雲鴻陽一路走來的表演太過拙劣。或在他人看來,雲鴻仁頗有些神經大條,不拘一格,又生性憊懶,許多事情都不願費心,更不願理會,每天便只顧自己如何才能活得瀟灑自在就好。卻倘若真是如此,那雲鴻仁也斷然活不到今天,是在鎮守鬼獄時就得死在裡面。

去過山下,見過人間,又走過一趟鬼獄,雲鴻仁深知很多事情都不能只看表象,更不能真的就將所有底牌全部暴露出來。尤其這度朔山雲家子弟雖然不多,卻大多貌合神離,都是為了爭奪雲老爺子口中那所謂的“天道恆在,尚有一線生機”,卻雖說未曾真的見過有人不擇手段,但想來也大抵不過時機未到,而一旦有了這樣的機會,雲鴻陽也好,呂夢煙也罷,乃甚於就連孟支離都未必不會為了那一線生機就手足相殘。

“你是早就已經有此打算,還是...”

雲鴻仁尚有不忍,皺眉看向雲鴻陽,最後一問。

卻雲鴻陽未曾答話,反而眼神更加陰沉,催動泰嶽寶印繼續下壓,端的恐怖的壓力將雲鴻仁拘禁在內,仿若真有一座萬丈高山從天而降,壓得空爆轟鳴,飛沙走石,更多的鬼蟲照夜清淒厲嘶鳴,卻也逃不過接連爆碎,化成齏粉的下場。

這便算是回答了。

雲鴻仁嘆了口氣,手掌摸向胸前交襟處內裡的口袋。保命之法,他自來是隨身攜帶,便在山前雲家府邸中時也一向如此,是從鬼獄裡帶出來的習慣。

靈紋一道,可列陣施法,可用作風水堪輿,乃甚於御行傀儡、封靈造物。而封靈之用,便是將靈紋烙印在符籙之中,以備不時之需。便如雲鴻仁胸口這道符籙,其上烙印靈紋,並非如何神妙莫測,不過用於治傷回靈罷了,而云鴻仁身上也斷然不止一道符籙,只是念在鬼山惡土極為兇險,妄自動用符籙靈紋,說不得便會引來惡土變故,方才只是帶了這麼一道符籙傍身。

也或許還存有其他念想,卻如今都已無關緊要。

而云鴻陽眼見雲鴻仁將手掌貼在胸口處,面上神情也是跟著一變,卻如今這枚在山肖那裡借來的泰嶽寶印已經出手,便由不得他再退後,便當即咬緊了牙關,便連神情都跟著猙獰無比,催動一身靈力如火如荼,加持泰嶽寶印之上。一時之間,那百丈大小的泰嶽寶印便更漲許多,高逾一百三十丈,渾黃光芒也更甚許多,不再作態,徑直向著雲鴻仁強壓而下。

卻雲鴻仁正欲撕裂符籙的手掌忽然一頓,而後表情極為難看地望向雲澤。

許是見不得雲鴻陽如此陰險毒辣,藉著雲鴻仁的盤算將他逼入死境,亦許是這一路走來過分壓抑,早先在入口處便已經有些要反客為主跡象的雲開,到這裡便終於按捺不住,強奪了雲澤的身體,腳下一震,腰桿一旋,猛地掄起拳頭便抽向雲鴻陽。

雖說雲澤如今不過九品武夫境界,卻到了雲開手裡,速度快得出奇,便如雲鴻仁也只是瞧見了影子一晃而過,雲開就已經三步踏定。便連雲鴻仁都是如此,境界修為較之差了許多的雲鴻陽便更是反應不及,便結結實實的被雲開一拳狠狠砸在臍下三寸氣府所在。這一拳勢大力沉,借了手臂輪動腰桿轉動的力量,雖說不過九品武夫的軀殼,氣勁有限,卻如此一來便端的到了凡人之極限。而云鴻陽又不過練氣之身,肉身雖有靈氣蘊養,卻也極其有限,便這一拳落定,雲鴻陽不過踉踉蹌蹌退了六七步,雖是險些就要跌下落雲崖,卻也堪堪止住,他面上紅脹,兩眼暴突,佈滿了血絲,而先前其猛然提起的一口中氣更是被直接打散,那泰嶽寶印搖搖晃晃,陡然便無力為繼,化回原本該有的拳頭大小,掉落在地。

“你...”

雲鴻陽雙手捂著腹部,不可思議地咬牙抬頭看向眼前的雲澤,萬般如何也想不通往日裡任人欺辱也有口不敢言的雲澤怎麼突然出手。卻此間再看,雲澤神情散漫,面帶譏笑,是與他原本認識的雲澤天差地別。而心意電轉之間,雲鴻陽瞳孔忽然擴張,方才記起十五年的那次。

“你,不是雲澤。”

他嘴角帶血,連著咳了幾聲,氣府震盪,一身靈氣都跟著左衝右撞,直到說完話後才終於逐漸穩定下來。可雲鴻陽畢竟是氣府受創,雖是已經平靜下來,可靈氣運轉也因而略顯滯澀,是要命之事。而先前觀那雲鴻仁手上動作,該是懷裡揣著用作後手底牌的符籙。可即便如此,雲鴻陽那泰嶽寶印畢竟是從山肖那裡借來,倘若無此變故,僅憑雲鴻仁一張符籙就要改變局面也極為困難。

只不曾想,這一路以來都不曾被他重視甚至從未搭理過的雲澤,卻成了此間要命的關鍵。

雲開甩了甩手腕,直起身來,鼻孔看人般俯視著雲鴻陽,嘴角笑意愈發擴大,滿帶譏諷之意。

“我叫雲開,守得雲開見月明的雲開,自己起的,還不錯吧?”

說著,雲開回頭瞥了眼那枚掉落在地已經失去威力的泰嶽寶印,嘴裡嘖嘖有聲。

“可惜了,千算萬算,卻到頭來還是把自己給算了進去。但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們兩個可都是雲老頭的孫子,雲家那些說不出什麼來歷的僕從下人也全都管你們叫做哥兒,怎麼出了雲家的大門就開始自相殘殺呢?還是,那老不死的東西在這山上養蠱呢?非得讓你們幾人爭一個強弱生死出來,最後活著的那個才能有資格離開度朔山?”

雲開一邊說著,揮手掃了掃袖口上的灰塵,眼角瞥向雲鴻仁。

“也或者是,接管雲家那些說不出來歷的可怕傢伙?”

“澤哥兒能聽見?”

雲鴻仁不答,反問一句。

雲開搖了搖頭。

“...大抵沒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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