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從來不長生

第58章 湖中對

東極門往裡邊走,有汪不大不小的碧湖,湖心有一座八角亭,紅色尖頂矗立在湖中,頗有幾分萬綠叢中一點紅的架勢。

亭中,擺了一張紅木小案,上邊擱著幾件不起眼的茶具。小案兩側各有一把逍遙椅正輕輕晃悠著,兩道人影半仰在上,愜意地觀月垂釣。

周宗的左手從他寶貝的魚竿上撫過,右手抬起茶杯輕呷一口,炯炯有神的眸子盯著湖面,靜候著魚兒上鉤。

一旁的人是段謀,除卻操勞門中瑣事,他唯一愛好便是與周宗坐在湖心亭中一邊飲茶,一邊夜釣。

“墨宗今晚不太平。”段謀的聲音比起尋常更顯低沉,像是怕驚擾了魚兒。

周宗卻毫不在意,冷笑道:“要在旋渦裡掏東西,哪有不溼手的道理。”

“老十傳信回來,說闖入者的本領猶在風政之上。”段謀直視湖面,眉峰緊鎖,他在猜測,猜測與風政對峙者是何方高人。

“哼哼。”周宗又是一聲冷哼,旋即抬起魚竿來瞧了一瞧,見無魚上鉤,便又順勢放下。

“老七負傷,這些日子辛苦老十了。”周宗繼續說道,臉上不帶半分情緒。

這次換段謀啐了一口,他道:“辛苦?還不知道他在哪裡花天酒地呢。”

周宗微微笑了一笑,他知道這幾日墨宗發生的故事。何望舒多半正在青樓裡摟著花魁吟詩作對,真正辦事的不過是一隻黑鳥和泥潭中央的吳秋舫。

但他也不計較,扭頭說道:“無妨,只要事情能辦得成,何必管他使的什麼手段。”

段謀卻不以為然,不依不饒地說道:“他倒是瀟灑,若是那孩子有個閃失,他擔得起嘛?”

見段謀也不顧魚兒怕不怕,開始在亭子裡叫囂起來,周宗饒有興致地將頭枕在椅上,不緊不慢地說道:“你也關心起那孩子來了?”

“只要是我東極門人,就是隻蟲子,也不能死得不明不白。”段謀嘶啞的聲音響徹湖面,宣示著他又動了肝火。

周宗對此早已習以為常,他知道自己的四師弟是個什麼性子,一時頑劣心起,又打趣他道:“我昨日踩死了只東極門的螞蟻,你不得手刃了我?”

段謀聞言,怒氣衝衝地白了他一眼,衝著湖面惱道:“你別嚇走我的魚。”

周宗見狀哈哈一笑,又將話頭拉回正題:“我覺得,老二已經下山了。”

周宗話音落下,段謀半晌未去搭話,比起林芸,暴跳如雷的他似乎更顯沉著。

“為何你總說老二不在山上?”段謀將信將疑地問道。

見段謀並未反駁,周宗的聲音也跟著沉了下來。

“別說不在山上,我還料定他此刻便在妖域。”

“妖域...他見那人去了?”段謀把話拖得很長,腦海裡也在思索。

“以他的性子,別說見人,說不定已經大打出手了。”周宗撇了撇嘴,好像晏青雲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眼前。

“可他發誓永世不會下山。”段謀還是不肯相信周宗的話。

“發誓?他老二發過的誓比我釣的魚還多,你信他的鬼話?”

說到此處,周宗罵罵咧咧的支起身子,快速將魚竿抬起,可魚鉤之上依舊空空如也,餌料卻早被湖中魚群摘了桃子,為他心中的怒氣再添了一把柴火。

“但你釣魚的本事,本來也臭。”

雖然周宗怒氣橫生,但段謀也不是個會見風使舵的主,仍然往他火上澆油。

“呸,哪來的廢話。”周宗罵道,旋即又想起什麼,緩緩將頭擱了回去,平靜地接著說起話來:“若老大當真活著,那他,必定成妖了。”

段謀聽完沒有開腔,他倒吸一口涼氣,陷入沉默。

周宗見段謀獨自沉思,也不擾他,只是抬手為他續了盞茶,再將茶杯推到段謀面前。

亭子的角落點了一段龍涎香,香氣隨風擺動,讓段謀的心思沉靜下來。

“他若是成妖,怕是不會老實待在妖域。”段謀試探著說道,他也不能確定東極門的大師兄目前究竟是何境況。

“既然老二插手,那我們想那麼多也沒用。”周宗一聲嘆息,似乎不想再提這令人頭疼的事。

段謀卻清了清嗓子,憂慮道:“未雨綢繆總是好的,不過眼前最要緊的是,你稱病不是長久之計,皇城終歸要走一趟了,只是那孩子下山一事...”

“人君那裡,我自會去說,大不了,我將頭給他便是。”周宗橫眉說道。

段謀知他說的是氣話,也不搭茬,人君就算怪罪,也罪不至死。東極門為他鞍前馬後這麼多年,功勞苦勞一應俱在,人君想必也不好多說些什麼。

“那墨宗呢?”東極門俗務繁忙,他倆同來夜釣的機會不多,段謀也想趁此機會將近來的憂慮問個明白。

周宗遲疑片刻,說道:“老十一和老十二的事,雖然不甘,但生死有命,要想坐穩洛城最大的一把交椅,必然要見血。安生了十八年,魔宗既然要打破規矩,暗中下手打傷老七,老十取他一條性命也不為過。當然墨宗不會善罷甘休,我們遲早還得再打一次。”

“再來一次,我定要他們雞犬不留。”段謀惡狠狠地說道,他想起十八年前的大戰,東極門雖勝,但勝得慘烈。

周宗不言,往事不堪回首,那場大戰同樣是他心中的痛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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