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夜探墨宗
“這是一道天符,沒見過吧。”何望舒突地站起身來,他比吳秋舫高出不少,便將手肘搭在少年的肩膀上,微微倚靠著他,拖著狹長的音調說道。
“弟子才疏學淺,師父不曾教過,在古籍中也不曾見過。”
正如何望舒所說,吳秋舫對此符一概不知。
“這是老二上山後的事了,他當然不知。早年我也喜歡雲遊四海,特別是符道發源地的...”說到此處,何望舒頓了一頓,賣了個關子。
吳秋舫也早知師叔的性子,偏不去問他,就一聲不吭地等何望舒繼續說下去。
見少年郎不問,何望舒露出一個掃興的眼神,但還是繼續講起故事來:“徵侯山上,有一口枯井,有很長的年生了。”
說到徵侯山,吳秋舫卻來了興致,自打聽周宗說了過去的事,他的心中已隱隱之間對徵侯山有了敵意,便是搶先開口:“枯井?”
見少年郎突如其來的一問,何望舒得意一笑,故作神秘道:“枯井下邊可是另有洞天,那酒池肉林之奢華,嘖!”他一頓,又接道,“我在下面住了好幾個年生,後來竟冒出一個老者來,他的手上便有這樣一道符印。”
何望舒言罷,又定睛瞧了瞧墨宗的方向,臉上的笑意顯得更加濃厚了。
“之後呢?”少年郎追問一句。
“之後的事之後再說,現在,我們該走了。”何望舒的話音剛落。那隻黑色小鳥便從黑夜裡飛躥而回,如同往日那樣,直射入何望舒的手掌。
吳秋舫只道是今晚的任務又到此結束,習慣性轉身要走。不料又被何望舒一把扯住背心的道袍,笑他道:“今晚不回去了,進去瞧瞧。”
“怎麼今晚又要進去了?”少年郎愣了一下,有些遲疑地望著他那令人摸不著頭腦的十師叔。
“難不成你真以為我是來睡覺的?”何望舒一邊哈哈大笑,一邊反問,聲調也高亢了幾分。
但末了,還是正兒八經地給吳秋舫解釋起來。
“墨宗的人,知道我們早晚會來刺探,這連著幾日我們要真是闖進去了,且不說他們會不會請君入甕,從而一網打盡,至少不會我們得不到想要的東西。”何望舒說起自己的計謀來,不免有些得意,他平生就好與人作對,與墨宗鬥智鬥勇,讓他更加神清氣爽。
“那這隻靈鳥進去了,他們也都知道吧。”少年郎心中暗暗自嘆,若是換了自己,估計就一頭扎進去了,現在別說身首異處,至少被鎖在什麼地牢裡是在所難免的了。
“知道當然是知道,但他們卻裝作不知道。”何望舒倒握摺扇,將摺扇上的玉墜子在空中隨心劃了幾下,又道,“既然裝作不知道那就好說,我的靈鳥在裡面遊蕩了四天,雖然沒有打探到他們有什麼計劃,但是...”
吳秋舫瞪大的眼睛裡充滿了疑問,正好是何望舒想要的反應。
“秋舫啊,你可知道這個世界上的結界也有高低優劣之分?”何望舒突然把少年郎給問懵住。
“弟子對結界之事知之甚少。”少年的師父對結界之道並不擅長,在山上的時候很少提及,少年自然沒有多少頭緒。
“構築一方結界,看的不是構築之人的道行有多高,而是取決於構築之人的智慧幾何。換句話說,打造一把世間罕有的兵器,不在於打造者有登峰造極的道行,而在於他是不是一個能工巧匠。”何望舒耐心地解釋道,乍聽之下,也猜得到他又準備誇誇自己。
不待秋舫說話,何望舒接著說:“這墨宗裡構築結界之人,要不得說腦子不好使,只會照本宣科。才四天時間,不僅讓我摸了個一清二楚,甚至還給他添磚加瓦了。現在我們進去,別說有人察覺,就連他們墨宗人的動向,我也一清二楚了。”
說罷,他又得意地笑了起來,好像自己輕而易舉就做了什麼了不起的大事。
當然,事實上也是如此,一方強大的結界,需要窮盡心思才能構築出來,單說何望舒在動腦子這方面的天賦,至少也是世間第一類人的存在了。
“那十師叔,我們豈不是可以隨意進出墨宗了?”聽了何望舒的解釋,吳秋舫也顯得有些興奮,好像這一仗,東極門已經勝過了墨宗。
何望舒聞言,有些恨鐵不成鋼地“呸”了一聲。
“哪那麼容易,雖然結界現在都聽我的話了,但墨宗的人可不會聽,你要是讓他們逮到了,看他們會不會放過你。”
此言一出,何望舒也不再怠慢,輕而易舉地提溜起少年郎那瘦弱的身子,雙腳往岩石上一蹬,便躍出幾丈高,直直往那墨宗裡去了。
要不得說墨宗是與東極門齊名的大派,即使殿堂房門禁閉,但那山水與迴廊,無一不透出一股子氣派來。
吳秋舫倒是四處打量,心下默默比較起墨宗的簷角屋子與東極門如何,但看來看去,還是覺得東極門更加順眼。
何望舒倒是眼中無他。事前,就算是他也不敢硬闖墨宗,好在靈鳥連探四日,都是不長不短的一個時辰便離去了,此刻的墨宗,多多少少也放緩了警惕,以至於他二人使一道隱身符,也無人察覺。
雖然無人察覺,但聲響卻是不敢發出半分。秋舫對此沒有經驗,更難談對策,只好呆站在廊道的陰暗角落裡,等著何望舒發號施令。
“姑姑,聽說明日會來一批新的下人。”廊道的盡頭輕輕地傳來一個聲響,是一個稚氣未消的聲音,估摸著與吳秋舫的年紀差不了多少。
廊道里只有微弱的燭光,秋舫望向盡頭,也看不清出聲的是誰。
但他卻聽得清另一個聲音,“是的,血墨使還專門招了幾個男孩子,與你年紀相仿,到時候姑姑給你物色物色,早日把人嫁了可好?”
這一個聲音比之方才更敞亮一些,未去刻意壓低聲調。聽那口氣,倒像是有個一官半職。
吳秋舫屏住呼吸,不敢亂動,看著兩個女子漸漸映入自己眼簾。
“姑姑又在取笑我。”最早說話的女子身子瘦弱,走在一個身姿豐腴的女子側後邊,看上去有些嬌羞,又有些嗔怪地答了一句。
“女孩子家,早些嫁了,在家裡相夫教子多好。”豐滿女人斜眼瞅了一瞅,臉上帶著半分笑意半分憧憬地說道。
聽了這話,這小女孩頷首“嗯”了一聲,不再接話,只是手裡的燈籠被一陣秋風颳得明明滅滅,嚇得她趕緊用輕薄的衣袖遮了一遮。
目送兩個女子遠去,秋舫終於吐出胸中憋了好久的悶氣。他再轉頭望向何望舒,只瞧見何望舒的臉上漸漸浮現出再熟悉不過的詭譎笑容。
此刻,少年便明白,他的十師叔,又有鬼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