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劍千符,起
“你覺得他會妖術麼?”道人突然側目反問,雙眸明亮透徹,似鷹隼般犀利。
“那是妖?”周宗也以問作答,道長的話有些故弄玄虛之嫌,令他有些煩躁。
道人聞言轉回身去,繼續盯著黑影,微微晃著腦袋,娓娓說道:“說佛是佛,說妖是妖,說道也是道。”
道人說話總是能拿捏到他那掌門師弟的命門,一席話說得是深不可測、玄之又玄,弄得周宗更加氣急,只得一甩衣袖,不再跟他廢話。
黑影倏然間落到水中央,穩穩立住,他的腳底距離湖面仍有一尺之遠,只是落下時帶過的勁風掀起了些許波濤。
見過黑影剛才擒鳥的手段,吳秋舫絲毫不敢怠慢,如臨大敵般戒備著,身體裡的每一滴血都沸騰起來,為下一刻的刀兵相接蓄勢而發。
少年細細打量著黑影的每一寸。正如其名,黑影的臉和身子被一團黑霧籠罩,任吳秋舫瞪大了眼珠子也看不清黑霧之後的臉頰,甚至連身形也只看清個五六分,只知道來者不高,身子骨有幾分瘦弱,要不是那團黑霧纏繞周身,放在人群裡估計也是個不起眼的存在。
黑影看到吳秋舫這般戒備,也不急著動手,只聽見黑霧背後傳出一個稚氣未退,但寒意森森的女聲道:“道行微弱,讓你先出手吧。”
黑影的聲音有些稚嫩,想必與秋舫的年紀相差不遠。但這語氣卻極其老沉,好像修煉百八十年的高人一般,竟全然不把吳秋舫放在眼裡。少年沒見過幾個高手,更沒見過真真實實的女人,只是覺得黑影道行深厚,法力無邊,令他心頭一沉,握劍的手捏得更緊,手心也滲出幾滴汗來。
而一旁的師兄弟倆心中卻是五味雜陳了。
一個是入塵行走半生,符裡劍下見血無數的道人,他對自己這弟子的實力一向頗為認可,對黑影的口出狂言本該不屑一顧的,但他確實從未見過有誰佛門道家的本事都掌握得如此靈活,更何況這黑影氤氳纏身,怕是妖道之術,心裡竟難得地有些忐忑。
另一個在俗世中摸爬滾打幾十個春秋的周宗卻樂觀不少,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他豈會不知,但今日見識了這個師侄的本領,他已然心中有數,這黑影的聲音聽起來稚氣未脫,年紀應是不大,就算遇見了能勝秋舫一籌的高手,倘若鬥起法來,誰勝誰負也是未知之數,誰敢貿然斷言。
“不必,師父說‘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就算我打不過你,我也不怕你,你出招吧。”吳秋舫腳呈虛步,輕點於湖面,劍指前方,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好。”黑影的聲音極其冰冷,驀然向上騰起幾尺高,轉眼間又像水一樣,在月色中四散而去,沒了蹤影。
少年哪見過如此陣勢,見這人憑空沒了身影,大驚失色,一時半會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
失了先機,吳秋舫便只能被動應對。夜色裡,一陣陣氤氳之氣升騰而起,飛快地在空中穿梭,捉摸不定。
少年緊蹙眉頭,憂慮之色爬滿眉梢,他想用劍,卻又不知如何下手。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黑影突施冷箭,從半空之中一瀉而下,奔著少年的眉心射來。少年一驚,忙不迭地揮劍相迎,不及劍尖沾到黑影,那段黑影便又消散不見。
可千鈞一髮的激戰不容少年鬆懈,前方黑影一消,後方又是一道黑影突起,再往他背心刺來,聞得背後有凌厲殺意,來不及回頭側面,少年直接右手一展,使一個裡腕花,將長劍背身橫呈,死守背心門戶。
那劍中似乎藏有靈魂,只見那黑影甫一撞上劍身,便起了一陣夾雜著幾分淒厲的劍鳴,劍上青光明滅閃爍,好像被黑影傷了筋骨。就連吳秋舫也被黑影衝擊的餘力撼退兩三步,一攻一守之間,孰強孰弱高下立判。
少年心下大駭,敵人寥寥幾招幾乎讓他毫無還手之力,不出多時,他必然趴下。念及此處,焦慮之情更甚,恍惚之間再度露出破綻。
好在那黑影暫無痛下殺手的意思,也不窮追猛打,只是頓了一下,竟突然饒有興致地念叨一句:“你敗勢已定。”
話音落下,黑影又是一個變化,裂為近十道黑影,從四面八方齊齊攻來,面對四面楚歌的局面,吳秋舫嚥了口唾沫,將身子的重心一沉,準備以下敵上,殺出重圍。
“你傻站著幹嘛,逼她現身啊!”一旁的周宗大喝一聲,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而道人手中早已作成劍指,時刻準備出手相救。
雖說吳秋舫實戰經驗幾近於無,但好在頭腦聰慧,聽了師叔的幾句點撥,恍然大悟。賡即整理思緒,瞪著眼狠狠地掃了一圈黑影,便將食指徑直插入水中,想著這汪湖水陪伴他這麼些個年生,早已成他摯友,今日有難,豈能見死不救?
念及於此,少年靈機一動,將食指反手插入冰涼沁骨的湖水中迅速畫了幾道,勾勒出劍的形狀,口中再大喝了一聲:“劍千符,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