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正式的巡夜人,那俸祿、資源,可比咱們苦哈哈強百倍!更別說還能習練靖夜司的高深武學!”
“要求開脈境優先...唉,我這輩子怕是沒指望了。”
“城西演武場...十天後...”
“媽的,拼了!”
看著告示內容,眾人議論紛紛。
語氣中,有嚮往、驚訝、興奮、恐懼和嘆息。
對於掙扎在底層的西城人來說,靖夜司巡夜人無疑是一條充滿危險,但也可能徹底改變命運的荊棘之路。
陳藏鋒站在人群外圍,憑藉身高優勢,輕易將告示內容盡收眼底。
鬼市那書生訊息倒是精準。
果真是十日左右,靖夜司就會展開招新。
前世,他就是透過類似的招新進入靖夜司的,流程大同小異。
三個月巡夜試煉的死亡率,確實不低。
記得當初,與他一起參加試煉的人足有數百。
可最後活下來併成功加入靖夜司的,不過寥寥幾十人。
差不多十分之一的存活率!
不過。
這個存活率是對於其他人而言。
對陳藏鋒來說,試煉只是走個過場而已。
靖夜司,是他如今最合適的舞臺。
沒有過多停留,確認了時間和地點後,陳藏鋒便轉身離開了喧鬧人群。
沒多久,他就消失在了錯綜複雜的西城巷道中。
接下來這段時間,他需要先搞到一筆錢。
並調整好狀態,靜待招新之日的到來。
靖夜司可以透過斬殺妖魔獲得功勳,以功勳來兌換各種功法和資源。
但青陽縣畢竟太小,又能有多少妖魔夠他殺?
前世,他在青陽縣待了不到一年就被調到了鳳陽郡。
升遷速度堪稱坐火箭。
可這一世,他的目標是半年就去到鳳陽郡!
青陽縣靖夜司資源有限,想要加速提升修為,還是離不開金錢支援。
靖夜司招新佈告不僅僅在西城有,其餘幾個區域也相繼貼出。
整個青陽縣頓時掀起波瀾。
北城,棲梧書院深處。
松柏掩映的書齋內,檀香嫋嫋。
靖夜司青陽縣分部司主厲千鋒端坐在客位,他年約四旬,身形魁梧,面容剛毅如同刀削斧鑿。
即使穿著便服,也掩不住一身久經沙場的鐵血煞氣。
濃眉之下,一雙虎目開合間精光四射,不怒自威。
此刻,他正端起一杯清茶,眉頭微鎖,顯然心事重重。
而在主位上,書院山長陸青山則捧著一杯茶,神態從容。
他鬚髮皆白,面容清癯,依舊穿著一襲洗得發白的青色儒衫。
與先前畫妖異動那晚相比,他身上少了一絲威懾,多了一絲溫和,與厲千鋒的剛猛形成鮮明對比。
不過,雖然表面平靜,但他眼底,也藏著一絲凝重。
“厲司主。”
陸青山放下茶杯,聲音平和清朗,打破了書齋內的沉默。
“昨夜畫妖異動,導致封印破損。”
“多虧貴司相助,我院方能修補畫框,將其重新鎮壓。”
“老夫代書院上下,謝過了。”
說完,陸青山微微拱手,行了一禮。
“陸山長客氣了。鎮壓邪祟,本就是我靖夜司分內之事。”
厲千鋒放下茶杯,抱拳回禮,聲音洪亮。
但下一秒,他話鋒一轉,虎目直視陸青山,繼續道:
“只是那畫妖封存百年,向來安穩。”
“昨夜突然邪氣爆發,絕非偶然。”
“結合前日深夜,縣城重明神鳥銅像亦有短暫異動...厲某覺得青陽縣境內,近期恐有強大的邪物源頭活動。”
“很有可能是因為某種至陰至邪的氣息洩露,引發了它們的共鳴!”
聽到這話,陸青山捋著長鬚,緩緩點頭。
“厲司主所言,與老夫所想不謀而合。”
“畫妖沉寂百年,其邪氣內斂深沉,若非受到強大外力牽引或同源氣息刺激,斷不會如此狂暴。”
“此事的確蹊蹺,不可不察。”
兩人都是青陽縣一等一的高手,自知畫妖封印不會輕易鬆動。
“正是!”
厲千鋒看向窗外,沉聲道:
“我已下令,從今夜起,加派雙倍人手巡夜,並重點排查城內陰氣匯聚之地、古舊宅院、義莊等地。”
“畫妖事關重大,的確要查,而且還是大查特查!”
“書院這邊,也還需要陸山主和各位教習夫子們多加留意。”
“若有異常文氣感應或邪氣波動,定當第一時間通知我司!”
“這是自然!”
陸青山再次點頭,臉上也多了一絲肅穆。
兩人都清楚,一個能同時引動重明神鳥和畫妖的東西,絕非等閒!
正事談完,書齋內重新陷入安靜。
幾聲鳥鳴從遠處松柏山林內傳來,顯得很是幽靜。
很快,許是覺得氣氛有些沉默,陸青山忽然隨口問道:
“聽聞貴司近期又要招募新人了?”
“不知何時開始?”
他問得很自然,彷彿只是好奇地方事務,又或者單純閒聊。
厲千鋒微微一怔,有些意外這位向來清高、專注於學問的書院山長會關心靖夜司的招新。
回過神後,他開口道:“我司的確是打算招收新人。”
“就在十日後,告示此時應該已經貼出去了。”
說完,厲千鋒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剛毅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無奈和疲憊,微微嘆了口氣。
“司主...何故嘆氣?”
看著厲千鋒臉上愁容,陸青山眼底閃過一絲不解,詢問道。
雖說畫妖事關重大,可也不至於讓一司司主嘆氣吧?
“哎...陸山主有所不知。”
“如今天下...妖魔活動是日漸頻繁啊!”
“不僅我青陽縣,各地靖夜司其實都深感人手不足,壓力倍增。”
“我青陽縣地處江南腹地,相對富庶安寧,情況還算好的。”
“聽聞北境、西疆那些直面妖魔潮和異族的前線州府,巡夜人傷亡極大,補充艱難。”
“長此以往,恐會...”
作為一司之主,厲千鋒顯然比陸青山這個平日只呆在書院裡的人瞭解更多的全域性資訊。
聽到他這話,陸青山剛剛拿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顫。
沉默片刻後,他臉上不禁浮現出一絲複雜,也是嘆了口氣,將茶杯再次放下。
這種事情,其實無論是距離他還是厲千鋒,都有些遙遠。
可俗話說得好。
一國興亡,匹夫有責。
難免會有些憂慮。
“不說這些了。”
厲千鋒很快就將情緒調整過來,搖了搖頭後,他看向陸青山,忽然有些好奇的反問道:
“陸山長怎會突然問起我司招新之事?”
靖夜司招新,跟書院這些讀書人,似乎八竿子打不著。
聽見厲千鋒詢問,陸青山的情緒也很快平復下來。
並未第一時間回答,而是轉頭看向窗外。
隱約間,一道道若有若無的頌章朗讀之聲,自遠方傳來。
“呵呵,不瞞厲司主,其實我書院之中,亦有熱血青年,胸懷修齊治平之志,不甘只做紙上文章。”
“聽聞靖夜司乃護國衛民之砥柱,便有意投身其中,以手中筆、胸中氣,滌盪妖氛,守護一方黎庶安寧。”
陸青山的聲音顯得很是平靜,卻帶著一股深意。
“哦?”
聽到他這話,厲千鋒顯然是有些驚訝到了。
“貴院學子,有人想...加入靖夜司?”
一時間,厲千鋒不知作何評價。
儒生加入靖夜司並非沒有先例,但確實鳳毛麟角。
儒道修行初期更重心性修養和文氣積累,與武者打磨體魄、搏殺見血的路子截然不同。
讓一群習慣了書齋寧靜、講究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的讀書人去面對兇殘暴戾、隨時可能喪命的妖魔?
這反差太大了。
“是哪位高足有此志向?”
沉默片刻後,厲千鋒忍不住追問,語氣中帶著濃濃的好奇。
他很難想象書院裡那些文質彬彬的學子拿起斬夜刀去砍妖魔的場景。
陸青山沒有直接回答,只是捋須笑道:
“屆時厲司主自會知曉。”
“只希望貴司考核之時,莫要因他出身書院,便另眼相看。”
見其賣關子,厲千鋒也不再多問,抱拳道:
“山長放心,靖夜司招新,唯才是舉!”
“無論出身,只要能透過考核,完成巡夜試練,便是我靖夜司的袍澤!”
說完,他扯開話題,與陸青山商議了幾句加強戒備的細節後,便起身告辭。
只是離開前,他扭頭看了一眼書齋內室的一張屏風,眼底閃過一抹意味深長。
陸青山站起身,親自將厲千鋒送至書齋門口。
看著厲千鋒龍行虎步、煞氣騰騰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外後,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恢復了山嶽般的沉靜。
轉過身,他對著剛才厲千鋒掃了一眼的屏風後忽然開口道:
“玄章,你都聽到了吧?”
“十日後,靖夜司將會招新。”
“靖夜司不比書院,乃是一條荊棘之路,九死一生。”
“你...可都考慮清楚了?”
話音落下,屏風後,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走出。
“山長,學生心意已決。”
“讀萬卷書,亦需行萬里路。”
“妖魔亂世,邪祟橫行,非獨武者之責。”
“我輩讀書人,養胸中浩然氣,正該於危難之時挺身而出。”
“靖夜司...也是學生踐行立命之道的最佳所在!”
屏風後,正是當初第一個發現畫妖異樣,並試圖以自身文氣鎮壓的青年儒生柳玄章。
他面容俊朗,眼神清澈中帶著一絲堅定,身影如書齋外青松般挺拔。
看著自己最得意的門生之一,陸青山眼中既有欣慰,也有憂慮。
最終,他長長嘆了口氣,不再開口。
書齋外,清風徐徐,松濤陣陣。
一道道頌章朗讀之聲隨著墨香,傳出去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