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古番（210）

房屋內，陽光昏暗。

一張桌子上，擺著一盤白斬雞，一盤水煮牛肉，一個紅燒魚，一個鮮脆欲滴的青菜，還有一小壺酒。

雖然還是很簡陋，但是在戰亂時期的小鎮上，已經是不可多見的美食。

慕小言坐在桌子邊，望著坐在對面的楚容彥，連眼睛裡都含著快樂的笑。但是她的吃相卻並不文雅，在楚容彥面前，也不需要刻意保持文雅。

一隻雞腿很快就被啃完，楚容彥已經撕下另外一隻雞腿遞了過來，輕笑道，“慢點吃，別噎著了。”

“唔……不行，你都不知道我這段時間是怎麼過來的，剛才看到這兩盤肉，我的眼睛都直掉了。”慕小言嘴裡塞滿了食物，含糊不清道。

楚容彥嘆息一聲，“唉，我知道你最近受苦了。”

慕小言嘻嘻一笑，“沒關係，能夠活著看到你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楚容彥過來不久就佈置了一個小飯局，還沒來得及返回煙霞城去，小鎮的設施簡陋的令人髮指，但是慕小言如今實在是太容易滿足了，依舊滿意不已。

吃了兩隻雞腿，半斤左右的牛肉，那盤子青菜和紅燒魚卻只吃了一點，慕小言拍了拍肚子，總算是吃飽了。

因為喝了酒的緣故，臉頰上有著一坨豔麗的緋紅，白淨的一張臉愈發顯得豔麗不可方物，雖然穿著的還是那身再普通不過的衣裳，但是身上的氣息自然而然的流瀉~出來，就讓人不自覺的沉迷於其中。

“這次來了，就不要再走了吧。”楚容彥道。

“啊——”慕小言微微吃了一驚。

楚容彥一臉坦然，道，“我知道你有聽到我的話。”

慕小言臉微微一紅，不好意思起來，楚容彥又道，“需要時間考慮嗎？”

“不，不是……”慕小言搖了搖頭，“我只是覺得自己的身份不太合適，會給你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你給我帶來的麻煩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再添一兩個也無所謂。”楚容彥笑道。

“那好，只要你不嫌棄我麻煩，我就不走了。”她目光堅定的看向楚容彥，雲卿的死，給了她很大的觸動，她一直都不見得是個多麼有決心的人，但是現在，珍惜眼前人，對她來說，是如此的迫切。

“謝謝你。”楚容彥伸過手來，寬大的手掌將慕小言的手包裹進去，動作是如此的自然。

兩個人這次見面，根本就沒有說什麼多餘的話，事實上也不需要說，長時間培養起來的默契讓彼此一個眼神一個表情都深知其意，就好像現在楚容彥讓慕小言留下，並不是多麼動聽的情話。慕小言的答應，也沒有一般女子的深情與嬌羞。但是就是如此自然，兩個人的感情發展到現今段，一切都已經到了水到渠成的地步。

“我也謝謝你。”慕小言道。

兩個人四目相對，彼此從內心深處流露出會心的一笑，是如此的滿足。

正當兩個人沉浸在二人世界的時候，一陣急促的叩門聲響起。

“進來。”楚容彥收回手，緩緩道。

一個傳訊兵跌跌撞撞的衝進來，急喘的道，“將軍，不好了，北狄朝於今天傍晚，對煙霞城發動了總攻。”

楚容彥眉頭微微一皺，“終於忍不住了麼？”細細的思索了一會，旋即問道，“慢點說，說清楚點，現在傷亡情況怎麼樣？”

傳訊兵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道，“回將軍，雙方正處在接觸和試探之中，傷亡情況不大。不過看北狄朝的架勢，今晚勢必攻城。我方有探子回報，北狄朝至少十萬鐵騎在煙霞城三里地左右駐紮下來，精兵良馬，枕戈待旦。而煙霞城附近，則駐紮差不多有四十萬大軍，首次交鋒雙方出動人馬大約各自五千，互有損傷，不過……”

“不過什麼？”

“是這樣的，北狄朝計程車兵，向來以兇狠著稱，戰場上向來悍不畏死，這次彼此五千人的小規模交鋒，我軍的一個統領，被對方几個士兵硬生生的給廝殺掉了。他們在人數損傷雖然要比我們大，但是其氣勢卻異常逼人，硬生生的逼迫得我軍率先後退。”

“早就聽聞北狄朝士兵是人肉絞肉機，果真是名不虛傳啊。”楚容彥眉頭間隱隱有著一絲隱憂，點頭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傳訊兵站起身，飛快的退了下去。

慕小言不懂戰爭，但是卻也明白，兩方交戰，氣勢第一，一旦氣勢衰竭，這戰爭就敗了一半了，北狄朝大軍浩浩蕩蕩而來，本來內心就憋著一股殺伐之氣，而楚容朝計程車兵則一直處於消極防守狀態，雙方士氣孰強孰弱，一眼便可以看得分明。

“你有什麼辦法沒？”慕小言問道。

“沒有。”楚容彥搖了搖頭，抱歉道，“我們估計馬上就要回煙霞城，連陪你好好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了。”

“等到戰爭結束，吃飯的機會有的是，就怕你到時候嫌我麻煩了。”慕小言嬌笑道。

楚容彥一把將慕小言攬在懷裡，喃喃自語道，“慕小言，我怎麼可能會嫌你麻煩呢？等這一天，我等了太久太久了……”

當即，楚容彥帶著隨從大軍，朝煙霞城奔去。三十多里的距離，快馬加鞭，算不得太遠，但是此刻形勢危急，時間恨不能一分鐘掰成兩分鐘用。隨從的幾百士兵一個個緊繃著臉，知道這次回去要面臨的是什麼，心裡都算不得輕鬆。

……

煙霞城，烽煙四起。

二十座攻城雲梯，在北狄朝士兵的推動下，緩緩向煙霞城城牆靠近。

“一旦讓這攻城雲梯和城牆靠上，那麼，大量的北狄朝士兵便會乘雲梯一擁而入，讓弓箭手準備，無間歇的射箭，將他們的第一輪進攻壓制下去。”城牆上，孟長弓的臉色陰晴不定，多年來的戰爭生涯，讓他對戰事的嗅覺異常敏銳，今晚北狄朝大軍始一出動，他就知道，這次不可避免的要面對一場血戰。

“是。”副將曹通和王可領命，命令迅速頒佈下去，很快，如蝗蟲般的箭雨，從城頭噼裡啪啦的落下。

北狄朝第一輪運輸兵很快就被射成馬蜂窩，但是弓箭的力量，對於鋼鐵打製的攻城雲梯的傷害，卻是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第一輪北狄朝運輸兵剛剛被打退，又是第二撥衝了上來，這次在前面，組成了一個數百人的人牆，每個充當人牆計程車兵手中都持著鋼鐵盾牌。

“砰砰……砰砰……”密密麻麻的聲音不絕於耳，雖然照舊可以給北狄朝的運輸兵帶來傷害，但是效果遠比第一次差了很多，更主要的是，北狄朝士兵補給速度非常的快，雙方就這麼膠合著，而北狄朝士兵，離城牆的距離越來越近。

孟長弓站在城牆上，清清楚楚的看著北狄朝將領的一舉一動，這巴森也算是一個不世出的奇才，竟然可以將軍隊的效率整合的如此之高。眼見著北狄朝的弓箭手也出來了，孟長弓愈發感覺到這二十座雲梯是如此的棘手。

“放箭。”

隨著北狄朝將軍一生令下，迅速逼近的北狄朝弓箭手第一波箭雨飛射而來，楚容朝士兵雖然有城牆掩護，但是在面對如蝗蟲一般的箭雨的時候，還是隻能選擇暫避。

不過楚容朝佔著地形優勢，很快再度將局面扭轉過來，可是北狄朝本身並不是打算讓弓箭手搶攻到運輸兵前面，而只是為運輸兵做掩護。

楚容朝的弓箭手不可避免的被牽制住，而北狄朝的運輸兵，則距離城牆越來越近。終於，“哐當”一聲，一架雲梯接上了。

到這個時候，戰爭才算是進入到最慘烈的狀態。

天光擦黑了，遠遠近近的火把點燃，照得雙方士兵面目猙獰，彷彿一個個恨不能將對手生吞活剝了一樣。

“郎兒們，上啊。”將領們在怒吼著，士兵們也怒吼著，一個個熱血都被點燃了，這一刻，他們眼中，除了敵人的大好頭顱之外，再無其他。

“哐當”的聲音不時傳來，二十架攻城雲梯終於全部被架到了城牆之上，這雲梯很是笨重，很難被推開，馬上就有北狄朝計程車兵順著雲梯往上爬。

二十座雲梯上，密密麻麻的爬滿了人，而楚容朝的弓箭手被北狄朝的弓箭手牽制住，本身不能發揮出很好的優勢，只有零零散散的箭雨射向雲梯，但是這些傷害，對於幾十萬大軍來說，實在是太弱了。

瘋狂的北狄朝士兵一個接著一個，前仆後繼，每個雲梯同時只能衝上去五個人，這些人面對著大量的守城士兵，微不足道。很快，第一波上城牆的北狄朝士兵被砍翻了。

但是北狄朝士兵的血肉長城根本就不畏懼這麼點犧牲，越來越多計程車兵爬上來，站在城牆上和楚容朝計程車兵廝殺。

“噗嗤！噗嗤！”

刀槍刺破血肉的聲音幾乎是無縫隙傳出，不知道多少士兵在一接觸的情況下就被砍的血肉模糊。

“轟！”

一架攻城雲梯被推倒，重重的砸在地面上，幾個士兵摔的腦漿橫流，但是這一幕在戰場上不過是家常便飯，根本就沒人在乎，攻城雲梯轉瞬間就被重新架起來。北狄朝士兵瘋狂了，越來越多計程車兵衝上了城牆，城牆上站滿了人，雙方相持不下。

而隨著北狄朝將領的一聲令下，不少士兵刷刷的從城牆上往下跳，攻城雲梯畢竟有限，他們衝上城牆的主要任務也不是和楚容朝計程車兵廝殺，而是從裡面開啟城門，畢竟從外面硬生生的將城門撞開的話，損失太大了。

煙霞城內城的城牆底下，守城士兵密密麻麻的，一個個長刀長槍舉了起來，往下跳的北狄朝士兵，有的身體直接被兵器貫穿，有的幸運一些，但是剛剛從地上爬起來，就被亂刀砍死，亂槍刺死，還有的被亂箭射死。

場面亂成了一鍋粥，越來越多計程車兵擠上城牆，又有越來越多計程車兵跳下內城。守城士兵的死亡數呈直線上升，雖然北狄朝計程車兵死傷數大大超過了楚容朝，但是其悍勇之勢，卻是楚容朝士兵遠遠不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