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下山

山門葉子不知什麼時候黃了，輕輕的從樹上飄下，散落了一地，葉凌霄從門房裡拿出掃把悶悶的掃著山門前的落葉。太陽高高的掛在頭頂，秋風有些微涼的穿透了他粗布的單衣，葉凌霄有些痴痴的看著山門旁那頭託著厚重石碑的大鱉，無奈的搖了搖頭，小師妹下山已經好幾個月了，而他第一次與小師妹相見就是在這個大鱉旁邊。

他還記得那是一個風雪交加的冬日，還是孩童的葉凌霄冒著被師父杖責的風險要去山腰處的小湖裡砸冰撈魚，冬天對於他這個離不開葷腥的孩童來說無疑是末日，就在他躡手躡腳準備逃出山門的時候，卻發現了那個襁褓中的嬰孩，沒錯，那就是葉凌霄與小師妹葉楓兒的第一次相見。

葉凌霄小心的抱起了嬰孩，凍的通紅的小臉讓葉凌霄伸出手指輕輕的碰了碰，也許是感受到了葉凌霄手指的冰冷，本在熟睡的嬰孩睜開了水汪汪的大眼睛，並沒有哭泣，而是有些可憐的看著葉凌霄。他終究還是個孩子，抵不過嬰孩心靈上的攻擊，一咬牙一跺腳，抱著嬰孩轉身進入了高大的山門中去。

葉凌霄是整個劍山的大弟子，也是整個山門弟子除了師父以外最受尊敬的人，不是因為別的，而因為他和山門小師妹葉楓兒的關係最好，而每個師兄弟總想和小師妹發生點什麼武俠小說裡的故事，可偏偏師妹生性孤高，只肯繞著大師兄一個人轉。

師兄弟們都以為大師兄深得師父魅力真傳，殊不知這萬千寵愛的小師妹正是由大師兄一手帶大的，而他們的師父，那個只肯燒香祭劍的老頭子，哪有閒工夫帶一個正值青春期的小姑娘，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大師兄與小師妹這亦兄亦父，亦師亦侶的關係實在讓人捉摸不透，大師兄不懂，小師妹不懂，師兄弟們不懂，而老頭子師父打了一輩子的光棍更是不可能懂的。

小師妹下山了，帶著師父給人算卦掙的私房錢下山了，只留下了一個便籤就走了。

“下山轉轉。”

葉凌霄到現在依然把便籤貼身放著，孩子大了心思終究是多了，葉凌霄今年二十歲，馬上就要二十一歲了，小時候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就問師父說：“師父，師弟們都有自己的生日，我得生日是什麼時候呢。”

“正月初一！”正在整備年貨的師父看著黃曆碎碎道，而後半句話沒有說出就猛地發現自己的大徒弟好像再問自己什麼。

“竟然是正月初一啊。”年幼的葉凌霄有些發矇，他沒想到自己的生日竟然是那個自己最期待的正月初一，難道師兄弟們熱鬧的放鞭炮都是再為自己慶祝生日？！葉凌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失心瘋般的跑出了師父的房間，撇下了鬍子翹得老高的師父。

“我就說正月初一特麼的不是個好日子！不僅花錢，還弄瘋我一個徒弟！”狠狠的瞪了一眼黃曆的師父拿起了剛從窖子裡取出的陳酒，陶醉般的抿了一口。

葉凌霄的生日近了，小師妹的生日也快了，同樣不知道自己生日是那個被葉凌霄撿回來的孩子葉楓兒，剛懂事的葉楓兒拉著比自己大五歲的大師哥的手問道：“師哥，我得生日是什麼時候，師哥過生日的時候好多人都慶祝，我也想讓別人一起慶祝我的生日。”

少年葉凌霄顯然本這個問題給問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小師妹的生日是什麼時候，只記得自己抱回小師妹的時候彷彿是冬天，確切的時間卻忘記了，此時的葉凌霄恨不得回到回去，在抱回小師妹的那天像師父一樣在仙劍前燒香磕頭，再在黃曆上畫一個大大的黃圈，來記住這個十分重要的日子。

事實證明，什麼樣的師父教出什麼樣的弟子，深的師父真傳的葉凌霄睜眼說瞎話的本是那可不是蓋的，俗話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葉凌霄說瞎話的本事顯然比他的師父更勝一籌，在小師妹詢問的眼神中，葉凌霄想了片刻說道：“臘月三十。”

這不是空穴來風，因為在葉凌霄眼裡，小師妹比自己那些傻蛋師兄弟和自己的神棍師父重要的多，自己的生日是正月初一，小師妹的生日決不能比自己的小，而自己的生日已經是一年裡最大的了，他能想到的只有前一年了，臘月三十，就是小師妹的生日。

讓他們師父想不到的是，自己曾經的一句自言自語竟然讓兩個不知生日的人有了生日，並且還是一年裡十分重要的兩天，而這兩個徒弟，也是他一輩子仗劍生涯裡最重要的人了，一個是他山門的接缽人，而另一個或許會成為整座山門的師母，或是改變這座劍山的人。

葉凌霄真的很思念他的小師妹，那個圍著他轉的小師妹，水靈靈的大眼睛，通紅的小臉蛋，一身的絲質青衣，瀑布般的長髮，腦海裡卻浮現出了一個絕不應該出現的影子，葉凌霄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你現在想的應該是小師妹而不是神仙姐姐！

看著山門裡熟悉的事物，葉凌霄對於小師妹的思念越發的濃烈了，他故意將這種感覺理解為親情，而不是愛情，他明白這是自欺欺人，可是欺了又怎樣，等師父仙逝之後，自己就是山門的老大，大不了讓每個師弟都娶個媳婦，看看誰能耐他幾何。

想至此處，葉凌霄狠狠的折斷了掃把，用師父的絕技踏虛而行，幾個碎步之後，飛身一躍，跳上了山門正中央的劍塔之上。秋風從他的耳邊呼嘯而過，自己雖不是什麼大俠，但這種飄逸的感覺還是很好的，很符合自己下定決心後的場景，看著遠方的天空，葉凌霄不覺的握緊了拳頭，想到，小師妹，等著師哥，師哥這就去尋你！

“凌霄！不好好掃地，爬什麼塔，裝什麼猢猻！趕緊給我下來！”老頭子師父鬍子吹得老高，自己剛一走出房門就看到自己的大徒弟像猴子一樣飛身上了劍塔，其實上劍塔他不是不贊同，可是這臭小子竟然用的是自己最拿手的絕技，把自己的絕技弄得和耍猴一樣，讓他的老肺都要氣炸了。

葉凌霄蔫吧的看了自己的師父一樣，很識趣的下了劍塔，走到了師父身邊解釋道：“師父，掃把壞了，我上塔看看樹林裡有沒有合適的枝條做掃把。”

“還不快去掃地！”老頭子也懶得聽他解釋，袖袍一甩回了屋，留下下瞎話大王葉凌霄。

葉凌霄將掃把綁好，看了一眼正在鬥武室練劍的師兄弟後，躡手躡腳的來到了後院的一座枯井旁，縱身一躍，跳了下去。漆黑的古井旁佈滿了青苔，也不知道葉凌霄學會了怎樣的步伐竟然麻利的跳了下去，也不怪師父說他是個猢猻，此時的他的確是一隻穿著衣服的大猿猴。一刻不到，滿身泥垢的葉凌霄爬了上來，而他的手中卻多了一把古樸的長劍。

葉凌霄用袖袍將古劍擦淨，翻轉劍身，確認無恙後，將古劍握在手中說道：“師妹，師哥這就下山尋你，師哥古劍在手，神擋殺神，定要將你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