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往事重現識天機

深秋的夜色如同一張浸透了墨汁的綢緞，靜靜地籠罩著這座歷經滄桑的古城。一輪殘月高懸於天際，散發著病態般的慘白光芒，如同一位垂垂老矣的智者，默默注視著這座城市中即將上演的一幕悲劇。月光穿過薄如蟬翼的雲層，灑落在遠處起伏的山巒上，為群山披上一層朦朧的銀紗，那些起伏的輪廓在夜色中若隱若現，如同一幅水墨丹青般靜謐而深遠。幾片秋葉在夜風中打著旋兒，發出\"沙沙\"的輕響，為這個不眠之夜增添了幾分悽清的意味。

葉凌霄獨自佇立在客棧的雕花窗欞前，一襲青衫在夜風中輕輕擺動，衣袂翻飛間透著幾分出塵的瀟灑。窗欞上精美的花紋在月光下投射出斑駁的影子，如同一幅精心編織的錦緞，在地上緩緩流動。他那雙平日裡清澈見底的眸子此刻卻帶著幾分深邃，目光越過繁華的洛陽城，望向那遙遠的北方。在那裡，有一座令他魂牽夢縈的山門，那裡有他的過往，有他的師父，也藏著無數不為人知的秘密。每當想起劍山，他的心就會不自覺地揪緊，那種難以言喻的牽掛如同細密的絲線，將他的思緒一點點拉回到過去。

深秋的晚風挾著幾分涼意，從窗欞間悄然溜入，掀動了案几上未燃盡的檀香，一縷青煙在月光下裊裊上升，在空中畫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風中還帶著一絲青山常在的氣息，那是劍山特有的味道，清冽中帶著幾分草木的芬芳，還有那麼一絲若有似無的劍氣。那氣息中蘊含著無數的記憶，有小師妹葉楓兒在後山摘野果時的歡笑聲，有師父清虛子絮絮叨叨的教誨，還有那些漫長歲月裡，一招一式的修煉。這熟悉的味道猶如一把開啟記憶之門的鑰匙，讓葉凌霄的思緒不由自主地回到了二十年前的劍山。

案几上的茶盞在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茶水已經涼了，卻依然散發著淡淡的清香。葉凌霄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苦澀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卻讓他想起了師父獨愛的君山銀針。這一刻，往事如潮水般湧來，將他的思緒帶回到了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後。

那是一個秋高氣爽的午後，金色的陽光穿過劍山大殿前的古松，在地面上灑下斑駁的光影。松針的清香混合著青石板上的苔蘚氣息，帶著幾分清新的韻味。年幼的葉凌霄坐在劍山大殿前的青石臺階上，懷裡抱著一把長度幾乎和他身高相仿的竹掃帚，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掃著落葉，一邊仰頭望著自己的師父。那時的他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孩童，圓圓的臉蛋上總是掛著好奇的神情，一雙明亮的眼眸中閃爍著純真的光芒，就像是山間清澈的溪流，純淨得不含一絲雜質。

老頭子清虛子一如既往地身著一襲月白色的道袍，那道袍因為常年的洗滌已經顯得有些發舊，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澤，卻依然一塵不染。他悠然自得地坐在石階上，手中捧著一杯自己珍藏的君山銀針，茶香嫋嫋升起，在陽光下形成一道淡淡的光霧。他時不時啜飲一口，那副超然物外的模樣，彷彿對世間萬事都不放在心上。他的長鬚隨風輕輕飄動，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銀光，更添幾分仙風道骨的氣質。

\"師父，您到底有多厲害啊？\"小葉凌霄一邊掃著臺階上的落葉，一邊歪著腦袋問道，那雙天真的眼睛裡閃爍著掩不住的崇拜和好奇。幾片金黃的銀杏葉從頭頂的古樹上飄落，他伸手接住一片，小心翼翼地端詳著。“您能一劍劈開這片葉子嗎？\"

清虛子輕笑一聲，伸手在徒弟頭上輕輕敲了一記：”你這臭小子，整天就想著這些花裡胡哨的功夫。為師連蚊子都不願意殺，何必去欺負一片無辜的樹葉？\"

\"那您總說您天下無敵，到底是真的假的嘛！“小葉凌霄嘟著嘴，一臉不服氣的樣子，”三師弟說您在吹牛！\"

清虛子放下手中的茶盞，目光悠遠地望向遠方，彷彿在看著某個只有他才知道的遙遠地方。陽光照在他略顯滄桑的面容上，為那些深深淺淺的皺紋鍍上一層柔和的金色。那雙平日裡總是眯縫著的眼睛此刻卻異常明亮，閃爍著難得一見的鋒芒。

\"為師麼，\"他的聲音帶著幾分玩味，像是在說一個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秘密，”天下第二應該還是有的，至於天下第一，怕是沒人敢說。“說這話時，他的目光深邃得彷彿能看穿時光，那種無形的威壓讓小葉凌霄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真的嗎？那師父一定比皇帝還厲害！”小葉凌霄的眼睛瞪得像兩顆黑葡萄，手中的竹掃帚都忘記了繼續動作。一陣風吹過，將他好不容易掃成一堆的落葉又吹散了，但他已經顧不上這些了。\"皇帝可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呢！\"

\"那是自然。\"清虛子連想都沒想就答道，語氣中帶著說不出的淡然，彷彿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他端起茶盞，輕輕吹散了上面的浮沫，動作閒適而優雅：\"這劍山之地，就算是當今天子，也不敢不打聲招呼就隨意踏足。\"

話音未落，一陣山風拂過，捲起地上的落葉，在空中打著旋兒。風吹動他的道袍和花白的長鬚，也吹散了他手中茶盞的熱氣，在陽光下形成一道淡淡的霧氣。這一幕看在小葉凌霄眼中，更添幾分神秘莫測的味道。他的小臉上寫滿了震驚和崇拜，嘴巴張得大大的，忘記了合上。

\"師父，那我要是好好練功，是不是也能像您這麼厲害？我也想成為像您這樣讓皇帝都要給面子的大俠！\"小葉凌霄把竹掃帚一扔，興奮地跳到師父面前，雙眼放光，聲音中充滿了憧憬。

清虛子看著徒弟那張充滿期待的小臉，眼中閃過一絲溫柔。他伸手揉了揉徒弟的頭髮，動作輕柔得不像話：\"好好練功，或許有一天，你真的能做到。\"說完，他的目光突然變得深邃起來，彷彿看到了什麼不為人知的未來。

\"不過在那之前，“他突然話鋒一轉，伸手把竹掃帚扔回到小葉凌霄懷裡，”先把院子掃乾淨再說。\"

思緒回到現實，葉凌霄輕輕搖了搖頭，嘴角不自覺地露出一絲苦笑。月光靜靜地灑在他的肩頭，為他那張俊逸的面容鍍上一層朦朧的銀輝。他看著手中那已經涼透的茶水，回想起師父當年那番話，心中百感交集。曾幾何時，他以為師父不過是在跟自己說笑，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明白劍山在這天下的分量。陸及璣的一番話，如同一把鑰匙，開啟了他記憶中那些模糊的碎片。

原來劍山不僅僅是一個清修之地，更是整個王朝的根基所在。那個整日醉心於燒香打坐的老道士，那個常常為了一壺好茶就能坐上一整天的師父，那個在他犯錯時總是笑罵\"臭小子\"的男人，竟是當年以一己之力扭轉乾坤的第一功臣。若非他在燕山之戰中一劍破敵，這天下的格局恐怕要大不相同。而頓覺宗前任宗主，就死在他的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