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78

第3章 雞爆牌打火機

畢竟沒有介紹信,就意味著不能住旅館,不能買火車票,只剩下南下沿途睡大街,一路要飯行乞,冒著被人當成盲流遣返回來的風險,慢慢向港島徒步前進這條路。真要靠步行要飯一路南下,可能1997年港島已經迴歸祖國,自己還未必能走到粵省。

至於刻個蘿蔔章,自己給自己寫封介紹信上路,謝虎山更沒考慮過,風險太高,這幾千里路哪怕只遇到一個認真辦事的公安,對方搖個電話確認一下介紹信真假,自己就得進班房踩縫紉機去。

“是南下,我是說如果我要南下,沒有介紹信,怎麼去。”謝虎山吐掉嘴裡的葫蘆梗,停步看向三人,再次強調了一次:“南下!”

作為和謝虎山光屁股長起來的發小,生產三隊民兵排“參謀長”韓紅兵聽到謝虎山抓狂的話,不解的開口:“我說,這種事你去大隊問一聲不就完了?不問你咋知道大隊到底能不能開介紹信,咱們縣之前不是有人拿著介紹信去過港島嗎?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他吹的反正挺像回事。”

謝虎山不可置信的盯著韓紅兵,覺得他的話有些不可思議,1978年,雖然從報紙上能瞭解到到國家已經在嘗試推動改革開放,但那也就表現為進行一些很小範圍的試點性驗證,比如燕京郊區某些農村允許生產隊在不延誤生產的情況下,安排農民進城務工之類,或者在全國性報紙上提出相關政策的思路,讓大家集思廣益進行討論研究,也就僅此而已,屬於站在岸邊剛伸手去嘗試瞭解河水溫度,還遠遠談不到要摸著石頭過河。

至少謝虎山身處距離燕京不過兩百公里的堯山市農村,還感覺不到任何變化,按照他每天跑生產隊翻看報紙得來的資訊估算,最少也要幾年以後才可能有一些面向全國農村普及的具體政策出爐。

可是現在,自己發小居然說縣裡有人可能去過港島?而且是拿著介紹信的情況下?“你怎麼知道的?誰去了?”謝虎山湊到韓紅兵旁邊,手搭在對方肩膀上,眼睛直直的盯著韓紅兵問道。

“就今年春天,咱縣裡不是舉行民兵大比武來著,你謝司令得了民兵男子單兵拼刺第一名,比賽結束後第二名不服,找你要去小樹林裡切磋切磋再來一場友誼賽,結果被你打松兩顆牙,那小子他好像就去過。”韓紅兵把一根用報紙捲成的旱菸叼進嘴裡,划著火柴點燃美美的吸了一口。

謝虎山搜尋了一下腦海中原主的記憶,狐疑的搖搖頭:“我怎麼不記得他說他去過港島,我就光記得他不服,跟我在那上躥下跳,最後被我打了一頓。”

“廢話,你多虎啊,打完人轉身就走了,頭都不回,我不得替你善後安撫一下,做做對方的思想工作?再說,畢竟大家刻苦訓練都是為了保衛祖國,怎麼說也算是戰友,所以伱走了之後,我把他拉起來,請他抽了根菸,強忍著聽他吹了陣牛,免得他心裡不滿,趁你落單打你悶棍。”韓紅兵叼著菸捲狠嘬了幾口,隨後才繼續說道:“那小子是咱們縣白家營公社的,他說他去年拿著縣進出口貿易公司和他們公社的介紹信押運過一批貨,搭乘好像叫啥專車來著?反正是火車,路上走走停停將近二十天,最後把貨送去了港島和咱們這邊交界的一個火車站,還說他卸車的那火車站附近全都是賣港島那些洋玩意的,就是那邊人說話口音太重,他聽不太懂,我不知道真假,反正他是這麼吹的。”

謝虎山皺眉想了片刻,又問道:“再想想,還說什麼了?”

“我哪有心情仔細聽他吹牛,那不就是客氣幾句怕他找你後賬嘛!”韓紅兵不耐煩的翻了下眼皮說道。

謝虎山豎起四根手指:“韓參謀長,北戴河,四根,只要你想起來,排裡決定給你個人四根北戴河香菸,絕不騙人。”

“就算給我四盒,我也想不起什麼來,跟那傢伙又不熟,都是假客氣,也就抽菸互相點個火兒的交情……”韓紅兵聽到謝虎山允諾好處,這才又努力回想起來,嘴裡唸叨到抽菸點火兒,忽然眼睛一亮:“對了,那小子當時點菸用的不是火柴,是個樣式挺好看的煤油打火機,反正比咱們市裡賣的星火牌煤油打火機好看,他說是從那火車站附近用押運補貼買的,看著好像是銅的,沒捨得給我摸摸,他還說那玩意有個外國名兒,好像叫……好像叫雞爆?沒錯,那打火機叫雞爆!”

另外兩個同伴本來跟在後面討論戰爭,此刻聽到雞爆這個詞都忍不住湊趣開口:“這是啥破名啊,好傢伙,叫這牌子的打火機,誰敢買回去揣褲兜裡?那不等於給自己褲襠掛了個小型手榴彈嗎?”

“也沒準是人家廠長把缺點當牌子用,你忘了咱公社玻璃廠的產品還叫南安呢,哪個師傅都誇,是真他孃的難安裝。”

“雞爆……雞爆……芝寶?zippo!”謝虎山嘴裡唸叨了幾句,忽然渾身為之一振,1978年,一個直隸省的農村青年絕對不可能在本省買到zippo,甚至都不可能聽過這個牌子,韓紅兵剛才說的話,證明那個被自己打松兩顆牙的傢伙沒有吹牛逼,他去過港島,就算沒踏上港島,很可能也已經距離港島只有一步之遙。

不過,全縣大比武排第二的民兵都去了港島,那自己這個排第一的為什麼沒能參加?“走吧,謝司令,去你家拿煙去?”韓紅兵看到謝虎山有些發怔,故意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問道。

謝虎山回過神來,板起臉嚴肅怒斥對方道:“你絕對是跟我扯犢子呢,哪個打火機的牌子能取雞爆這種破名?想騙我的煙抽,你好歹也取個聽起來可信的名字,這樣,鑑於韓紅兵欺騙戰友的惡劣行為,我以三隊基幹青年民兵排排長,基幹青年生產突擊隊隊長的身份,對電影放映期間本隊的防偷防盜保衛工作重新做一下安排,我帶他們兩個繼續巡邏,韓參謀長負責去麥場把公社放映員放在電影放映機上兩盒煙悄悄協調過來一盒,協調過來後,我對你撒謊欺騙自己同志這件事既往不咎,仍然分你四根。”

“好傢伙,又是我去偷?我自己偷回來的,我自己才能分四根?”韓紅兵瞪大眼睛看向謝虎山,無語的問道。

謝虎山不滿的辯駁道:“別老偷啊偷的,抽菸這種事,怎麼能算偷呢?是協調!而且這是咱們為放映員同志的身體著想,希望他少抽菸,保重身體,多為人民服務幾年,趕緊去!跑步!”

“上次讓我順特派員老馮的煙你也是這套詞!”韓紅兵最終認命一樣轉身朝麥場走去,邊走邊說道:

“公社放映員走到哪放電影不是被人用煙供起來,哄著對方多放一部半部,唯獨到咱們村,好傢伙,給大夥放電影不說,還得留下點好處,咱們隊讓你負責放電影時的防盜保衛工作,可算是找對人了,真有小偷不開眼跑來,別說偷東西,路過咱隊看一眼,都得讓你逼著替咱隊耪二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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