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都到了家家脫棉襖換棉鞋的季節,中坪輕工加工廠到底能不能參加廣交會,還沒有傳來一個準信兒。
不僅沒傳來訊息,中坪隊部覺得反倒虧了一個韓紅貞出去。
因為韓紅貞自從被報道宣傳之後,就有點兒浭陽縣女勞模的意思了,沒時間天天在工廠待著了,不是跟著浭陽婦聯帶隊出去交流學習,就是被堯山婦聯拉去作報告。
“都這時候了,你心裡怎麼能跟吃了涼粉兒似的,這麼涼快呢?”張誠蹬腳踏車找到謝虎山的時候,這犢子正蹲在自家宅基地旁邊,瞧著二叔組織人手幫他收拾剛起完的新房,嘴裡還跟正忙著和泥幫他在院內壘花牆的瓦匠師傅們扯淡聊天:
“花牆算什麼地主老財,真正過去的地主老財,家裡那叫花廳,評書裡常說來了客人,花廳待茶,一聽家裡趁花廳,最少三層院子,花牆那都是沒什麼錢的人家,就光趁一個稍大的院子,蓋完東西廂房,前後倒座之後,院內還是顯得空,所以才說,得嘞,壘兩處花牆,蓋個月亮門吧,好看點兒,月亮門知道是幹啥的嗎,那是過去家裡有千金小姐時……”
“行了行了,你祖傳八輩貧農就別教人家瓦匠師傅啥叫花廳,啥叫月亮門了,說的好像你見過似的,都是評書裡聽來的……”張誠看兩個瓦匠被謝虎山白活的眼都直了,手裡活計都快乾不下去,準備專心聽謝虎山扯淡,開口打斷道。
謝虎山笑著站起身,取出香菸遞給張誠:“師傅,你怎麼有空來了,這離晚上吃飯還早呢,打秋風也不用這麼早上門。”
“哪有心情跟你這蹭飯吃,尹書記心裡有點兒打鼓,這都四月初了,一點信兒都沒有,尹書記那邊幫你打聽了一圈,沒有動靜,他是尋思要不你問問焦鵬,讓焦鵬焦部長從僑聯這條線向上瞭解瞭解,看看有沒有戲,要是沒戲就再想想別的主意,不能坐以待斃啊,既然要幹,就爭取把事幹成啊?”張誠接過香菸,嘴裡說道。
謝虎山取出打火機幫張誠點燃,嘴裡說道:
“要是這招都沒拿下來,其他主意更沒戲,讓尹書記也別打聽了,老實等著吧。”
“師父,坐下歇會兒,吃塊蘿蔔,這蘿蔔可甜了,沙窩的。”桃子在院子內本來正幫大夥幹些雜活,看到張誠出現在門口,馬上端著一盤切成瓣的碧綠蘿蔔,拎著茶壺板凳走出來,嘴裡按照謝虎山平時對張誠的稱呼與對方打著招呼。
謝家請人幫忙蓋房,一天兩頓飯保證供應不說,平時幹活歇腿時的茶水煙卷水果等等招待更不能斷,奈何春天水果少,只能用口感脆甜的蘿蔔充數。
張誠接過板凳坐下,拿了塊蘿蔔啃了一口,對桃子笑笑:“你嬸兒誇你們結婚的日子選的好,麥秋之後,秋收之前辦酒,按日子算,抱孩子整好是來年春天,不冷不熱,坐月子不受罪,特意讓我告訴你,回頭房子完事告訴她一聲,她好來認認門,她手笨,被褥炕面什麼的她繡不了,她那個手,就會編席,早就跟我說,不知道新房炕多大尺寸,回頭讓她來看看,她好按照尺寸給你們編兩張竹篾的涼蓆,睡著比集上賣的草涼蓆解暑。”
桃子手腳麻利的幫張誠倒了杯茶水,笑著答應一聲:“我想著呢師父,忙完我就去看嬸子,你和三哥邊吃邊說話,我去裡面幫忙給地面澆澆水。”
“去吧去吧,忙去吧,甭管我。”等桃子蘿蔔,茶水在自己面前擺好走人,張誠滿意的點點頭:“這徒弟媳婦多好,看我過來,蘿蔔,茶水,板凳馬上就預備好,我給你當好幾年師父,都沒享受過這種待遇,所以,男徒弟都指望不上,再收徒弟,我覺得還是朝女民兵同志那邊選一選,女徒弟知道心疼長輩。”
“我倒沒意見,你能扛住師孃的揍,給我收多少小師妹我都沒意見。”謝虎山在旁邊壞笑著說道:
“反正如果師妹跟你親,那我只能跟師孃親了,如實彙報你的動向,再說,我跟你說,師父,桃子已經暴露本來面目了,我發現自打孟二奶幫忙定了擺酒的日子,通知完雙方親屬之後,桃子脾氣見漲,原來哪敢跟我大聲說話,現在可倒好,動不動就當著我面收拾大黑,給我下馬威瞧。”
他和桃子的婚期定在了七月,剛好在麥秋和秋收之間的空當,至於他和喬燕妮之間的那張結婚證,在謝虎山看來那都不算事,等忙完廣交會,等到六七月份沒人記得這事之後,讓對方抽空回來一趟,低調把離婚手續一辦,和桃子扯證就完了。他和喬燕妮雖然沒什麼話說,但桃子和她關係似乎不錯,當初喬燕妮滾去港島之前,桃子還特意去送過她,也不知道這倆性格迥異的女人怎麼能尿一個壺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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