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後。
羅浩驅車離開。
要過年了,羅浩需要做的事情很多,比如說去帝都給各位老闆拜年,送些禮物。
羅浩從來不會認為溜鬚拍馬、提供情緒價值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
雖然年輕爽利,可羅浩卻堅持認為這都是必然要做的,是禮尚往來,而從來不戴著有色眼鏡去看這件事。
因為下了婚書,王佳妮的父母也同意,所以這次羅浩很鄭重的帶著王佳妮一起去。
夫妻一同拜訪,含義大不一樣。
等他們離開,王佳妮的母親臉上洋溢著叫做幸福的笑容。
“老頭子,羅浩那孩子我看著和別人不一樣呢?你說這是丈母孃看女婿,一定會順眼麼?”王佳妮的母親問道。
“我看著也不一樣。”王佳妮的父親捻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茶。
茶,尚溫。
“開門看見他的時候,我就覺得他身上發光,這應該是錯覺吧。”王佳妮的母親說道。
“也不是,我想想該怎麼說這事兒。”
沉吟了兩分鐘,王佳妮的父親嘆了口氣,“中文叫氣場或者是光環,今年歐美那面流行一個社交俚語叫aura,大概就是為羅浩訂製的。”
“aura?”
“是一種看不見,但是能感受到的能量,也就是咱們說的氣場。生活中很少遇到這種人,但羅浩就是帶著氣場的那種。”
“他一進房間,哪怕他什麼都沒說,但整個房間的氣氛就已經發生了改變。這個,就是氣場的力量,也就是aura的力量。”
“和錢、和權都沒有關係,比較玄學。它不是一種外在的表現,是整個人散發出來的一種感覺。英文裡他們總說you have such a positive aure。”
“你呀,又不是給學生上課,講這麼多幹嘛。”王佳妮的母親笑眯眯的坐在旁邊。
只要一說起羅浩,她臉上的笑容就遏制不住,渾然沒了從前清雅、淡然的神情。
上門女婿很讓老兩口滿意,尤其是老伴引經據典找出理論依據,王佳妮的母親更是開心。
“老頭子,我看羅浩這孩子長在你心坎裡了。”
王佳妮的父親輕輕點了點頭,“年輕的時候,我就想要給你做一版銅版婚書,可惜了,我手笨,那時候東北也沒什麼傳承,壓根找不到老匠人。”
“今天看見銅版婚書的時候,我的魂兒都飛了,這不就是我年輕時候的夙願麼。”
“我從前擔心的是大妮子所託非人,家裡還沒個兄弟姐妹來護著,吃了虧怎麼辦。現在看,倒是我多想了。”
“你說羅浩這孩子拿出銅版婚書,看著應該是古板的人,可怎麼感覺他一點都不古板呢。”
“嘿。”王佳妮的父親笑了笑,“年輕人,誰能真心實意的去拜年、送禮?就算是想去,也摸不到門。羅浩可倒好,定下來後帶著大妮子一起去。”
說著,王佳妮的父親搖了搖頭,滿臉的溫柔。
“年輕時候隔壁小易要提幹,後來因為他沒結婚,所以就沒選上。”
“那當然,結婚和不結婚,在老一輩人看來是兩個概念。結了婚,自然穩重,想事情也多。換做現在的話說,打個比方,叫有軟肋。”
“哈哈哈。”
“這個比方不太恰當,但結婚之後要面對的是各種瑣事,磨呀磨呀的人也就被磨平了稜角,做事和從前不一樣。要是想讓老人們感興趣,總歸是要結婚的。”王佳妮的父親淡淡說道。
“老人,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帶著一股子老人味兒。”
“不。”王佳妮的父親否定了她的說法,“迅哥兒說過一句話,大概是412之後事兒,他說本來對這個世界是有期待的,老人們漸漸地都老去,年輕人開始進入舞臺,佔據了曾經那些腐朽落寞的老人的生態位。”
“但是呢,412的時候他才發現,殺年輕人的都是年輕人。所以那之後,迅哥兒也就失望透頂,整個生活都走向迷茫。從前的文章裡總說救救孩子,其實殺孩子的,更多還是孩子。”
“你別一口一個迅哥兒,我看羅浩那孩子不錯,得張羅他倆結婚的事兒,抓緊時間定下來。”
……
……
苗有方買了一身新衣服,七匹狼的中華立領,看起來帶著一股子學生氣,一股子英氣。
他現在和一個月前剛考完研究生筆試、拖著行李的狼狽樣截然不同。
苗有方手裡拎著東西,按響門鈴。
進單元,上電梯,苗有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端莊凝神。
“有方,你們放假了?”楊靜和的愛人迎了出來。
看見苗有方換了一身衣服,雖然看著簡單樸素,但整個人的氣質一下子變的自己不認識了,不由得頓了下,上下打量自己這位窮親戚。
“小姨,我們放假了,羅老師說最後幾天不收患者,大家都回家準備過年。初七,我們提前一天過來收患者。”苗有方站穩,微微彎腰,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別這麼客氣,來來來,屋裡說。”
拉著苗有方進屋,楊靜和這才站起來,“有方來了。”
“姨夫過年好,給您和小姨拜個早年。”
說這話的時候,苗有方的聲音有點生澀。
楊靜和哈哈一笑,這孩子正在成長、學習,估計是第一次提著禮物上門表達感激,苗有方心裡還是不太習慣。
不過能走出這一步,楊靜和相當滿意。
“姨夫,小姨,要過年了,沒什麼好送的,家裡也不缺什麼,這是我們組分的年貨。”苗有方把韭菜花、芝麻醬之類的特產拿出來。
楊靜和的眼睛一下子直了。
“長南黑崗鎮那面的特產?”楊靜和問道。
“啊?我不知道。”苗有方有點方。
他能做到這一步,已經算是超水平發揮了,不是所有人都是羅浩,能在二十多歲、去長輩家送禮的時候對答如流。
“小羅在這面一年,比我幹一輩子都強。”楊靜和笑道。
“這是?”楊靜和的愛人問道。
“這是長南那面探望上級領導的時候帶的禮物。”
“哦?”
“也不算是特供,就是好吃,而且產量小,估計他們長南市副處級別的人都輪不到。”楊靜和解釋了一句,隨後看著苗有方,“羅教授給你們分的?”
“老孟給我們的,這些事兒羅老師不管。”苗有方很平淡的回答道。
“你怎麼也叫老孟了?”楊靜和讓苗有方坐下,如同長輩一般慈祥的詢問。
“我叫孟老師,老孟說不好,組裡面只能有一位老師,就是羅老師。”
苗有方說的有點繞,但楊靜和明白是什麼意思。老孟那條老狗還真是滴水不漏。
連個老師的名分都小心翼翼,不越雷池一步。
“在組裡怎麼樣?”
“挺好的,白天跟著看手術,寫病歷,等下班以後去急診科幫忙,羅老師和醫務處打了招呼。”
楊靜和頷首,琢磨苗有方說的這一系列事兒。
“對了,小羅教授今年的確招研究生吧。”楊靜和問道。
“羅老師今天應該去帝都拜年了,我聽老孟說,羅老師一定會磨王校長給他名額,哪怕一個。”苗有方忽然挺直了腰,認真說道。
“要是不行呢?”楊靜和問道。
“不行的話,無論是誰的研究生我都不去。”
“要是王校長帶你呢?”楊靜和饒有興致的調侃。
“王校長?”苗有方一怔。
“王辰,和鍾老編寫呼吸內科學的那位,工程院副院長。再有,王健偉副院長,搞病毒研究的那位。”
“我不去。”苗有方堅定的說道。
但他一句話沒說完,就被楊靜和打斷。
“王校長把你叫去協和,假設啊,我就是王校長。”楊靜和頗有心情,和苗有方調笑。
“小苗啊,你是知道的,羅浩年輕還青,去年剛剛評選上協和的教授。進了系統,總歸要聽組織的。
雖然說論資排輩不是什麼好事,但還是要尊重老同志。
他今年沒有研究生名額,但你堅持的話呢,我也和小羅溝通了一下,有個方案,你看行不行。”
苗有方怔住。
他把自己代入到楊靜和的語境之中,心志已經微微動搖。
老狐狸說話就是不一樣,苗有方馬上收斂心神,保持本心。
“我先帶你兩年,兩年後小羅能帶研究生的話,就把你轉過去。學校內部調個學生,就不是什麼大事了。你看我說的行麼?”
楊靜和說完,深深的看著苗有方。
“呃……”苗有方原本堅毅的內心再次被動搖。
“你先別急著回答。”楊靜和淡淡說道,打斷了苗有方的思緒,“王校長會不會騙你,這事兒咱們暫且不說,只說給王校長當研究生的事兒。”
“王校長,協和醫學院的校長,朝陽醫院院長,中國工程學院的副院長,院士。我聽說20年以前,他、胸科的赫院士還有幾個人都盯著協和醫院院長的位置。”
“成不成暫且不說,敢試一試的人,哪有一個是易於之輩。人家無論是自己的本事還是身後的背景,都強的很咧。”
“能當王校長的學生,一般人還真不敢這麼想。我給你舉個例子,你再琢磨一下什麼是學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