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來彼得堡魚島的第二天一早,睡夢中的穗穗便被叫起來,任由衛燃幫她穿好了衣服,接著又迷迷糊糊的自己刷了牙洗了臉,隨後便被卡堅卡姐妹接管,坐在達麗婭老師提前幫她準備的化妝桌前。
趁著安菲薩幫她化妝,達麗婭老師也坐在旁邊,提前將接下來的採訪即將會被問到的內容一個個問了出來。
這一切,都讓在一邊旁觀的衛燃不由的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接受採訪時的樣子。
只不過,這次達麗婭老師並沒有幫穗穗校準答案和語氣語調以及語速。
當然,也沒有因為她的回答是否有錯誤扣錢,完全就是一副放心的讓她自己自由發揮的樣子。
好在,穗穗倒也爭氣,她給出的那些回答至少衛燃是聽不出什麼毛病的。
既然如此,他索性架起了帶來的老相機,找角度給她拍了幾張照片。
這天上午九點半,一輛採訪車開進了魚島,針對穗穗的採訪,也放在了暫停營業的展覽館一樓大廳裡,並且於十點半準時開始。
接下來這一部分衛燃不用出境,他唯一的任務就是選個合適的角度,給穗穗拍幾張接受採訪時的漂亮照片就夠了。
臨近中午,對穗穗的採訪順利結束。記者和攝影師在伊萬夫婦的邀請下用過午餐之後,卻是連休息都來不及,便搭乘著由衛燃駕駛的漁船趕往了那座尚且處於寒冬中的小島。
時隔幾個月重新回到這裡,如今這座島上雖然披上了一層積雪,但在這厚實的積雪中,卻也多了一組雕像。
這些雕像裡有那門防空高射炮,也有那些操縱高射炮的民兵以及孩子。
衛燃接受採訪的位置就在這組雕像群的邊上,針對他的採訪內容,也大多固定在了歷史真相方面。
同一時間,穗穗和卡堅卡姐妹卻已經在達麗婭老師的帶領下趕往了生命之路博物館開始接受另一部分的採訪。
當關於二人的採訪結束的時候,包括季馬和瑪雅在內的所有衛燃見過或者沒見過的演員們相繼趕到了這座島上。
沒讓眾人等待多久,特意裝模作樣的套上了一件導演馬甲的穗穗也趕過來。
在等候在這裡的攝影師指揮之下,趕來的眾多演員們換上了民兵制服,依著各自扮演的角色站在了雕像的旁邊。
坐在最中間高腳凳上的穗穗,手裡還拿著一個畫了四顆紅色星星的場記板。
而那些來自因塔,又或者來自季馬他們村子的小演員們,則換上了色彩豔麗的現代衣服,站在了穗穗的身旁。
而在所有參加合影的演員、工作人員以及雕塑的最前面,在潔白的雪地上,還特意放了一具俄羅斯最新型的9k333單兵導彈發射器。
這具單兵導彈發射器細長的筒身上,還用紅色的油漆手寫著這部即將免費公映的電影的名字——最後一道防線。
“等下直接按快門就可以”
衛燃說著,將連線在那架賓得672相機上的快門線遞給了安菲薩,隨後接過了安菲婭手中的老式汽燈,走進合影的人群坐在了穗穗身旁給自己預留的高腳凳上。
“咔嚓!”
清脆的快門兒聲中,這張準備拿來當做海報的合影分別被架在三腳架上的膠片相機,以及那位官方攝影師的數碼相機拍了下來。
“你們什麼時候過來的?”等拍完了合影,衛燃朝站在斜後方的季馬問道。
“今天早晨才趕到這裡”
季馬說完打了個哈欠,“不過我和瑪雅恐怕等下就要離開了,接下來還有新的拍攝任務在等著我們。”
“真是辛苦你們了”穗穗起身的同時說道。
“不不不,一點不辛苦,我簡直愛死了這種聚光燈下的生活。”季馬說話間美滋滋的攬住了身旁的瑪雅。
“你呢?感覺怎麼樣?”穗穗眉開眼笑的朝瑪雅問道。
“我也喜歡這種在全世界飛來飛去的日子”
瑪雅笑著回應道,“接下來我們將要去拍攝那部英國飛行員和德國飛行員以及法國女人在海上旅館的電影了,阿芙樂爾,你真的不打算讓瑪爾塔參演了?”
“她接下來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
穗穗同樣帶著遺憾說道,“我也以為她會更願意去參演那部電影的。”
“什麼更重要的事情?”衛燃好奇的問道。
“赫少女以後交給她來管理了”
穗穗解釋道,“畢竟我們這麼多人裡只有她會日語,而且她其實並不想做演員。”
“姑娘們,不如等回去再聊吧,我們該離開這裡了。”達麗婭遠遠的招呼道。
“這裡確實不是聊天的地方”
穗穗說著,接過安菲婭遞來的一束鮮花,放在了其中一個雕塑的懷裡,隨後又幫這座雕塑輕輕撣掉身上的積雪,轉身開開心心的挎住了剛剛拎起防空導彈發射器的衛燃,和他以及周圍的朋友們,一起走向了不遠處的臨時碼頭。
一行人重新回到魚島,需要參加拍攝的季馬和瑪雅根本沒有休息,便跟著官方團隊的車子趕往了市區。
“阿芙樂爾”
達麗婭招呼著眾人一邊往木屋裡走一邊問道,“明天讓維克多幫我跑一趟基洛夫怎麼樣?我在那裡有個朋友需要他的幫助。”
“沒問題!”
仍舊沉浸在接受採訪的興奮中的穗穗痛快的應了下來,卻是根本就沒有多想。
等到第二天一早,衛燃辭別了仍在睡夢和宿醉中的穗穗,獨自駕車趕到機場,搭乘著最早一趟航班飛往了33號漁場所在的基洛夫市。
他以為自己來的已經夠早了,然而當他走出機場的時候卻發現,安娜老師已經在接機口等著他了。
“所以達麗婭老師讓我來這裡見的其實您?”衛燃接過對方遞來的車鑰匙,格外好奇的問道。
“等下你就知道了”
安娜說著,已經帶著他走進停車場,走到了一輛不起眼的麵包車面前。
等車子開起來,坐在後排車廂的安娜老師一邊幫衛燃指路,一邊從紙箱子裡翻出了各種東西。
最終,車子在她的指引下離開城區,開到了郊外封凍的河邊,這裡根本就沒有人,但在河道里卻停著兩輛雪地摩托。
“進來換衣服”
安娜招呼了一聲,自己卻拉開車門走進河道,騎上一輛雪地摩托,沿著尚且凍的格外結實的河道,在發動機的轟鳴聲中跑沒了影子。
撓了撓頭,衛燃鑽進後排車廂,換上了對方幫忙準備的厚實衣服,然後又戴上了頭盔和手套,這才鎖了車門走下河道,騎上另一輛雪地摩托,沿著對方留下的車轍印追了上去。
自然,當他把車子停下來的時候,已經開進了荒廢許久的33號漁場。
習慣性的觀察了一番周圍,衛燃這才摘下頭盔和手套,踩著雪地上的腳印走進了其中一座建築的大門,接著又踩著滿地灰塵上的腳印一路往上,最終來到了這座建築的二層,走進了其中一間辦公室。
這間辦公室面積並不算大,裡面也僅僅只有一張桌子三把椅子,外加一個明顯從外面帶過來的煤油取暖爐,這個正在賣力工作的取暖爐上,還放著幾顆外皮已經烤的乾巴巴的大土豆子以及一壺咖啡。
此時,安娜老師和卡爾普就坐在這張桌子的左右兩側。他們二人中間的桌子上,除了三個杯子之外,還有一摞摞的檔案袋。
“坐吧”
卡爾普說著,還不忘給衛燃倒了一杯聞著就格外廉價的咖啡。
“叫我來這裡,肯定是有什麼大事吧?”衛燃坐下來的同時端起了倒滿咖啡的杯子。
“別喝,已經過期很久了。”卡爾普好心的提醒道。
略顯尷尬的放下杯子,衛燃眼巴巴的看了看這兩位。
“我來說吧”安娜無奈的搖搖頭,“維克多,我們要退休了。”
“退休?”
“沒錯”
安娜拍了拍桌子上那些看起來很有年頭的檔案袋,“這裡是116個和我們一樣即將或者已經到了退休年紀的人的大概資訊”。
“所以.”
“他們有的像你見過的,住在基洛夫的那位獨臂老兵列瓦一樣身有殘疾。
有的已經癱瘓在床很多年了,只能靠妻子或者丈夫一個人工作來維持生活,當然,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沒有退休金。”
“你去過當初戈爾曼在這座城市經營的精神病院”
卡爾普同樣拍了拍桌子上的檔案袋,“那裡面的那些護工就是這些人的家屬。”
“在你去林場上課之前,在那裡學習的姑娘們,有一小部分也來自這些人的家庭。”安娜補充道。
“我們都該退休了”
卡爾普略顯艱難的說道,“但”
“如果只是這件事,我其實該帶著阿芙樂爾來的。”
衛燃沒有給對方說出後半句話的機會,“伏爾加格勒怎麼樣?”
“什麼?”卡爾普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說,伏爾加格勒怎麼樣?”
衛燃重複道,“那裡雖然不如索契那麼暖和,但至少不會像基洛夫這麼冷。
就讓那些殘疾或者癱瘓,沒有人照料或者家人沒有能力照顧的人去那裡養老吧。”
衛燃自顧自的說道,“我不,瑪爾塔會專門投資一座瑪爾塔之家,讓他們以頓涅茨克戰爭受害者的身份住進那裡養老。”
擺擺手示意讓自己說完,衛燃繼續開口道,“至於那些年輕一些,或者身體健全不打算就這麼浪費後半生的。
阿芙樂爾的生意全都是合法的,養下這些人應該不是問題。”
再次擺擺手,衛燃繼續說道,“至於他們的子女,想讀書的送去讀書,想學技術的送去學技術。
想工作的,只要阿芙樂爾的公司能用得上,都可以進去工作,就算是實在用不上,也可以幫他找一個體面的工作。”
第三次擺擺手,衛燃最後說道,“我猜肯定還有些不願意去陽光之下的,他們如果願意,可以去巴新和戈爾曼先生一起開始新的人生。
好了,我要說的說完了,兩位老師,該你們了。”
“我以為你會嫌這是個累贅呢”卡爾普嘆息道。
“其實你們可以早點兒提的”
衛燃攤攤手,“養這些人對我或者阿芙樂爾來說其實都不難。”
“你不好奇.”
“我並沒有窺探別人痛苦的壞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