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拉娜嘲諷道,“他甚至想去我們射擊隊抓塞族人,露娜就是塞族人,不過幸好我們也有槍。”
“他他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衛燃扛起這具屍體一邊往外走一邊問道。
“有一天,塞族的一發炮彈落在了他們的據點附近,那棟樓塌了,只有他當時躲在一個地下室裡玩女人意外活了下來。”
佐拉娜跟著走了出來,“後來他就消失了。”
“你說的是這棟樓?”
“緊挨著的另一棟樓”佐拉娜指了指外面的殘骸,“那棟樓已經只剩下那些殘骸了,我猜他回來肯定是想去那棟樓裡找些什麼被埋住的東西。”
“你剛剛為什麼.”
“他和我的爸爸其實是好朋友,很好的朋友。
而且
而且我們的狙擊步槍也是他交易給我們的,代價是我們的運動步槍和手槍以及霰彈槍,以及一輛腳踏車。”
佐拉娜羞愧的答道,為她的爸爸有這樣的朋友羞愧。
“這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衛燃說著,已經扛著屍體邁步走上了二樓,將其暫時放在了一個破窗子的旁邊,這具骯髒的屍體以後說不定用得上。
重新回到一樓的房間,衛燃在片刻的沉默之後問道,“佐拉娜,你是哪一族人?”
當這個問題問出來的時候,佐拉娜明顯慌了一下。
但很快,她便坦誠的答道,“我是塞族人,但其實大家沒有區別,只是信仰的宗教有區別而已。
我的爸爸說,這根本就不是民族和民族之間的戰爭,是為了摧毀南斯拉夫,被人煽動的戰爭。”
“如果那些人也能看清楚這些就好了”
衛燃在嘆息中搖搖頭,他在數不清的戰爭中聽過、見過數不清這樣頭腦清醒的人。
但是很可惜,他們大多數,絕大多數都沒能活到戰爭結束。
“已經晚了,後悔也沒有用了。”
佐拉娜惋惜的說道,“如果沒有這場戰爭,我們本來說不定有機會去巴塞羅那參加奧運會的。”
“會有機會的”
衛燃怔怔的說道,“在下一個奧運會的時候,你們都有機會去參加的。”
“你看過巴塞羅那奧運會的女子三千米田徑比賽嗎?”佐拉娜突兀的問道。
“沒有”
衛燃如實的搖搖頭,他確實沒看過,那時候他都還沒有出生呢。
“我本來想問你冠軍是誰的”佐拉娜遺憾的說道,“然後我還打算問你最後一名是誰。”
“你認識她們?”衛燃追問道。
“我認識最後一名,她叫米爾薩達。”
佐拉娜以她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平靜說道,“不,不算認識,但是我見過她訓練,就在外面那條街道上,你知道她的教練是誰嗎?”
“是誰?”衛燃不由的看向了窗外,被建築殘骸擋住的窗子。
“是那些狙擊手”
佐拉娜笑著說道,“她就在被狙擊手盯著的大街上奔跑,那些狙擊手會朝她開槍,她如果不想被打中,就只能跑的更快才行。
那時候我們就已經離開射擊隊,跟著我的爸爸參加力所能及的戰鬥了。
空閒的時候,我們就會躲在建築裡給她加油。那時候我們還不知道她叫什麼,我們一般都喊她跑快點兒。”
“後來呢?”衛燃藉著揹包的掩護取出相機問道。
“後來啊”
佐拉娜好奇的看了眼衛燃手裡的相機,“後來她還是被狙擊手打中了,被打中了兩次。
不過好在受傷都不是很嚴重,其中有一次甚至是露娜幫她包紮的傷口,也是那次之後,我們才知道她叫米爾薩達,她要去巴塞羅那參加奧運會,以波黑的名義。”
“她成功了”
衛燃在朝著這個講故事的姑娘按下快門之後說道。
“是啊,她成功了,我現在都還記得,她在預賽裡跑出了10分3秒34的成績。”
佐拉娜以一個格外燦爛的笑容面對著衛燃手中那臺相機碩大的鏡頭說道,“我不在乎薩拉熱窩到底屬於波黑還是屬於南斯拉夫,就算她屬於南極都沒關係。
但就像跑快點兒決定代表這座城市去參加奧運會一樣。
我們退出射擊隊放棄參加奧運會,並且決定拿起殺人的槍的時候,我們是為了結束這裡的戰爭的。
t先生,這裡只是薩拉熱窩,我也只是薩拉熱窩人。
如果你在發生戰爭之前來到這裡,我敢用我的媽媽發誓,這裡其實非常漂亮,塞族人,穆族人還有克族人,大家相處的都非常好,都是朋友。”
“我相信”
衛燃再次朝對方按了一下快門,“不用你發誓,我相信你說的一切。
你們就像瓦爾特一樣保衛著薩拉熱窩。”
“瓦爾特保衛薩拉熱窩嗎?”
佐拉娜拿起一塊壓縮餅乾喃喃自語的說道,“我聽說,那部電影的導演克爾瓦瓦茨先生已經餓死了,也是在1992年,在跑快點兒參加巴薩羅那奧運會的那一年。”
“是是嘛”
衛燃放下了手裡的相機,他其實並沒有看過瓦爾特保衛薩拉熱窩,僅僅只是瞭解過相關的戰爭史並且知道根據那段歷史拍了這樣一部電影。
他更不知道,那部電影的導演竟然是被餓死的。
是啊,這裡被包圍的時間比列寧格勒還要久,這個時代的武器殺人的效率也遠遠超過那個時代,怎麼可能沒有人餓死呢?
“所以t先生到底是個狙擊手還是個戰地攝影師?”佐拉娜單手託著腮,看著衛燃問道。
“沒有區別”
衛燃回過神來,收起相機說道,“狙擊手和攝影師沒有區別,他們總要瞄準些什麼,按下快門和扣動扳機使用的力量其實是一樣的。
狙擊手可以殺人也可以記錄殺戮,戰地攝影師一樣可以記錄殺戮更可以殺人。”
“我喜歡你剛剛的這段話”
一個男人的聲音從遠處一道牆壁的後面傳了進來,衛燃也反應極快的舉起了衝鋒槍。
“請不要開槍”
躲在牆壁後面的男人說道,“佐拉娜,快證明一下我的身份。”
“t先生,那就是我之前提到的,承諾給我們請狙擊手的記者先生。”佐拉娜說話間已經站了起來。
“我放下槍了,過來吧。”衛燃說著,將衝鋒槍放在了地板上。
片刻之後,一個舉著雙手,留著大鬍子,脖子上還掛著好幾臺相機的男人從牆後面的走了出來。
是個老兵
衛燃只是一眼便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了些什麼,他尤其注意到了對方手臂和脖頸上的的刺青。
“你好,t先生。”
這個身材壯碩的大鬍子男人緩緩放下雙手打了聲招呼。
“法國人?”衛燃和對方握手的同時用法語問道。
“沒錯,法國人。”
這個男人握住衛燃的手坦率的點點頭,“支援塞族人的那個法國來的法國人,也是個報導過巴塞羅那奧運會的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