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燃點點頭,跟著佐拉娜貓著腰快速跑過了被坍塌的建築殘骸勉強擋住的十字路口,回到了對面那座建築。
萬幸,因為離開的不算太久,這座無論怎麼看都不算安全的建築裡倒是並沒有拾荒者出現。
在衛燃的旁觀之下,年紀最小的佐拉娜從桌子底下翻出了一個外表髒兮兮的高壓鍋,隨後又開啟她的水壺,將裡面的水全都倒進鍋裡,並且丟進去一塊衛燃昨天給她的壓縮餅乾,用一把湯勺一點點的碾碎。
直到這鍋裡的水和壓縮餅乾變成了糊糊,她才又拿起不知道是誰的水壺往裡倒了小半壺,並且用手裡湯勺攪了攪。
“這就是你們的早餐?”衛燃錯愕的問道。
“多虧了你昨天送我們的那些壓縮餅乾”
佐拉娜略帶羞澀的說道,“不然今天早晨我們就只有熱水了。”
“平時你們的吃的都是哪來的?”
衛燃好奇詢問的同時,已經把他的揹包拽過來,將裡面剩下的十幾塊壓縮餅乾全都送給了佐拉娜。
這突如其來的善意先是把佐拉娜嚇了一跳,緊跟著她那張滿是油汙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絲的警惕,但很快,她便感激的收下了衛燃送她的所有壓縮餅乾,並且分門別類的藏在了這個房間的各處。
直到將最後一塊餅乾也藏好,佐拉娜順勢從桌子底下掏出的一小捆木柴,在一個鐵皮桶改裝的小火爐裡點燃之後,先是收好了那個塑膠打火機,隨後立刻將裝滿了糊糊的高壓鍋架在了火爐上。
這還沒完,她緊跟著又將其餘幾個人的水壺也都收集過來掛在了鐵皮桶周圍用鐵絲做的鉤子上,然後才將她的水壺和剛剛那個倒了一半的水壺拿去隔壁接滿水同樣掛在了鐵皮桶周圍。
在這整個過程中,衛燃都保持著安靜並且儘量不干擾到對方。
也直到將最後兩個水壺掛在鐵皮桶上,佐拉娜這才坐下來,圍著火爐解釋道,“我們的工作是守著不遠處那條隧道,所以我們定期能獲得一些補給,雖然不多,但是足夠我們活下來了。
相比食物,更難弄到的是乾淨的水和足夠多的燃料,尤其是燃料。”
說到這裡,年輕的佐拉娜在繚繞的煙霧和不斷跳動的火光中嘆了口氣,“連公園裡的樹都被燒光了,死人留下的鞋子都要拿來做燃料,去年冬天的時候就是這樣了,今年只會更糟糕。”
無聲的嘆了口氣,衛燃藉著身旁揹包的掩護取出了尼康相機,一番調整之後,給這個年輕的,坐在火爐邊一邊烤火一邊發呆的姑娘拍了一張照片。
“你也是記者嗎?”佐拉娜看了眼衛燃手裡的相機問道。
“也是?”衛燃敏銳的抓到了關鍵詞,“有記者來過這裡?”
“嗯”
佐拉娜點點頭,“是個.是個很好的人,他說會請人教我們怎麼戰鬥,然後你們就來了。”
“你的意思,我們是你說的這個人請來的?”衛燃追問道。
“你不知道嗎?”佐拉娜奇怪的問道。
“我們可不知道這些”
衛燃搖搖頭,他幾乎可以肯定,德拉甘和克勞斯大概也不知道這些。
“哦”
佐拉娜抱著膝蓋,怔怔的看著火爐邊緣試圖逃出來卻又一次次被拉回去的火苗說道,“我們已經有至少兩週沒有見到過他了,也不知道他還活著沒有。”
“我能知道他的名字嗎?”衛燃小心翼翼的問道。
“等以後見到他你自己問吧”佐拉娜帶著一絲絲的警惕答道。
“也好”衛燃點點頭,藉著揹包的掩護收起了相機。
緊接著,他又理所當然的把德拉甘和克勞斯的揹包翻了翻。
出乎他的預料,德拉甘的揹包裡雖然沒什麼特殊的,但是在克勞斯的揹包裡,他竟然找到了一臺美式的對講機和五六塊備用電池。
這是和誰聯絡的?
衛燃暗暗提高了警惕,不動聲色的將對講機放回了原來的位置。
“砰!”
恰在此時,外面傳出了一聲突兀的槍響,來自城外方向的槍響。
隨著這聲槍響,佐拉娜的臉上也慌了一下,並且下意識的抓住了身旁的狙擊步槍。
“砰!”
緊隨其後,德拉甘等人藏身的隔壁那棟建築的方向也傳來了一聲更加清晰的槍響。
“他們發生交火了?!”
佐拉娜臉上的慌亂之色愈發明顯了些,她甚至站了起來。
“守著火爐和早餐吧”衛燃輕聲說道,“我去樓上看看。”
聞言,佐拉娜稍作猶豫之後點點頭,近乎小心翼翼的補了一句“小心點”。
快步離開這個煙霧繚繞的房間,衛燃往上爬了一層,找了個窗子被廢墟擋住大半的房間,小心翼翼的摸到邊緣處趴下來,舉起狙擊步槍看向了剛剛槍聲響起的方向。
就像之前德拉甘描述的那樣,此時剛剛冒頭的太陽最先點亮了遠處敵人的陣地,即便他在這裡,此時都能透過瞄準鏡看到六七百米外的山上趴著的一個狙擊手。
對方甚至沒有偽裝,就那麼坐在一張桌子的邊上架著槍,以近乎狩獵的方式瞄準著這邊。
略作猶豫,他卻並沒有開槍,反而悄無聲息的換了個房間,開始尋找剛剛中槍的人。
很快,他看到了不遠處的一個十字路口。
在那個路口幾乎正中間,躺著一個穿著風衣的女人。
藉助瞄準鏡,他甚至能清楚的看到那個女人中槍的胸口,更能看到路口一側的建築陰影裡,一個嚎啕大哭的小孩子,以及正努力抱著這個小孩子不讓他衝出建築陰影的男人。
薩拉熱窩是現代戰爭史上最長的圍城戰役,也是最殘酷的狙擊戰。
莫名的,衛燃想起了當初在阿歷克塞教授的課堂上聽到的,關於這場戰爭的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