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想回家。
曾幾何時,工作中的千頭萬緒、如山壓力,在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妻子鄭琳那如春日暖陽般笑容的剎那,便如冰雪遇暖,迅速消融。
那時的鄭琳,溫柔似水,體貼入微,一個眼神、一個微笑,都能精準地安撫他疲憊的心。
然而,命運的齒輪悄然轉動,隨著老局長因病退居二線,他在水利局的地位一落千丈,往昔的風光不再。
而鄭琳,這個曾與他共患難的枕邊人,態度也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轉變。
如今,家中的氛圍總是被她的抱怨所籠罩,她時常在他耳邊喋喋不休,語氣中滿是嫌棄與不甘:“你看看你,一點本事都沒有,害我在單位被人指指點點,受盡委屈,我當初怎麼就瞎了眼,嫁給你這麼個窩囊廢!”
這些刺耳的話語,如同一把把尖銳的鋼針,直直刺進他的心窩。
每當想起妻子那充滿怨懟的眼神,耳畔響起那一聲聲飽含輕蔑的數落,他的心就如同被重錘反覆猛擊,鈍痛一陣接著一陣,綿延不絕。
夜幕如墨,緩緩落下,天色愈發暗沉,街邊的路燈仿若被一隻無形的手依次點亮,昏黃的燈光灑在地上,在他腳下拖出一道孤獨而又冗長的影子,恰似他此刻悲涼心境的真實寫照。
許青雲最終深吸一口氣,還是決定回家。
畢竟,在這紛繁複雜的世界裡,他需要一個暫時的避風港,去平息內心的波瀾,梳理那如亂麻般的思緒。
開啟家門,屋內瀰漫著一股死寂的氣息。
許青雲輕輕關上身後的門,屋內沒有開燈,藉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光線,他看到客廳茶几上擺放著半杯未喝完的咖啡,杯子邊緣還殘留著淡淡的口紅印,那是鄭琳慣用的顏色。
他的視線在這杯咖啡上停留了片刻,心中五味雜陳,隨後將手中的紙箱輕輕放在一旁,拖著仿若灌了鉛般沉重的腳步,緩緩朝著臥室走去。
臥室的門並未完全緊閉,留著一道窄窄的縫隙,透出一絲昏黃的光亮,同時,鄭琳那輕柔且帶著幾分嬌嗔的聲音,如絲線般從門縫中飄出:“牛院長,今天可真是多虧您幫忙了……嗯嗯,妹妹我心裡有數,下次一定好好感謝哥哥您……”
這聲音,於許青雲而言,是如此陌生,又如此刺耳。
以往,鄭琳與他交談時,話語中總是夾雜著工作一天後的疲憊與倦怠,語調平淡而又乏味。
而此刻,她的聲音裡卻充滿了從未有過的嫵媚與親暱,宛如一把鋒利的匕首,直直刺向他的心窩。
許青雲的心猛地一沉,一種強烈的不祥預感如洶湧的潮水般在心底迅速蔓延開來。
他的腳步下意識地放緩,悄悄靠近臥室門,將耳朵輕輕貼在門縫上。
電話那頭,傳來市第一人民醫院副院長牛克順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曖.昧與邀約之意:“你呀,跟牛哥我還這麼見外……這週末你有空嗎?我們可以一起去郊外的溫泉酒店放鬆放鬆……”
緊接著,鄭琳那帶著些許猶豫的回應傳來:“嗯……我看看,週末應該能抽出時間……”
這簡短的對話,如同一顆重磅炸彈,在許青雲的心中轟然炸開,他只覺血液瞬間凝固,全身的血液彷彿都被凍住,無法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