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柔在抬頭看向廢墟上的吳亡和癱坐在地的上官鶴時,也注意到天空似乎比以往多了些陰霾。
那平時抬頭可見的星辰也被厚重的烏雲徹底遮蔽。
彷彿隨時會有暴風雨傾瀉下來將這座孤島淹沒。
自從幸福島變得幸福以來,這也是第一次出現如此令人感到壓抑的氣候。
呼——
深夜的海風其實除了會夾雜著一絲腥甜的味道以外,還會裹挾著一抹讓人忍不住打冷顫的寒意。
但在這個本應該四季如春的幸福島上,已經生活了很多個年頭的上官鶴。
是第一次感受到海風的寒意。
原來,這麼冷啊……
他垂目看向落在椅子旁邊的手術刀。
刀身呈現出優美的弧度與旁邊那把燒得焦黑的椅子形成鮮明的對比。
然而,不知為何。
上官鶴竟然萌生出一種這把手術刀比椅子更加破敗的既視感。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目光也沒有看向吳亡彷彿自言自語般說道:“燕醫生,你知道麼。”
“人們總說螃蟹的死亡是一個很神奇的過程。”
“因為它們的身體是先腐後死的。”
說到這裡,上官鶴嘆了口氣。
看了看自己癱坐時,白大褂隨意在灰燼遍地的廢墟上鋪開。
導致現在衣襬的位置滿是灰黑,為這一抹純淨的潔白染上了相反的顏色。
他苦笑著說道:“你說,我現在像不像瀕死的螃蟹?”
“雖然看上去還活著,實際上內部早已腐敗,即將走向死亡。”
說罷,他的神情也變得更加黯淡。
語氣也變得有些低落道:“或者說,其實我本就已經死了,只是【至樂福澤】維繫著我這副軀殼還在行使自認為正確的使命。”
此時的上官鶴,哪兒還有一點兒作為【奧梅診所】副主任醫師的意氣風發。
哪怕他的容貌並沒有產生改變。
卻已經給人一種垂垂老矣的既視感。
他的心氣已經散了。
在想通龐傑為何會走向極端的那一刻就徹底散了。
甚至於此時此刻他對於吳亡的稱呼,也已經不再是直呼其名,更不是出於禮貌所喊的先生。
而是醫生——燕醫生。
或許在上官鶴看來,那披著血衣看似可怖的惡魔,比自己更像是一個好醫生。
對此,吳亡彎腰將地上的手術刀撿起來。
任由這小巧精緻的刀刃在自己手指間好似精靈般舞動。
作為一名不知道給自己開膛破肚過多少次刀的變態,這玩意兒他自然是玩得很熟悉了。
但下一秒,吳亡還是將其塞到上官鶴手中。
看著對方一臉懵逼的表情。
他彈了彈手中的【笑川】發出一陣清脆悅耳的劍鳴聲說道:“算了吧,還是這東西適合我,我不是真正的醫生。”
“我不怎麼喜歡治療別人,反而更喜歡看他們破防的樣子,因為這樣很好玩,就像你說的,我是個惡魔啊。”
隨後他走到廢墟邊緣一躍而下。
落在姜柔等人身邊,向他們詢問【奧梅診所】內部的情況。
尤其是談到白血病小子的時候,吳亡還笑著說待會兒就去再揍他一頓,用於彌補對方童年沒怎麼被父母揍過的遺憾。
說罷,轉身朝著【奧梅診所】的方向走去。
看著他們四人漸行漸遠的背影。
上官鶴站在廢墟上略顯狼狽地喊道:“燕醫生!你難道就沒有其他想跟我說的嗎?”
這場論道毫無疑問是自己輸了。
並且輸得相當徹底。
因為對方甚至都沒有刻意證明苦痛的正確性。
幸福便已經不攻自破。
作為失敗者,自己理應得到制裁。
可他就這麼離開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彷彿這場信念的論道就只是像他說的那樣——覺得好玩兒而已。
這讓上官鶴怎麼能夠接受呢?
然而,聽到上官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吳亡依舊沒有回頭,只是快速且大聲地說道:
“哦!還真有!我想說——你又錯了!”
“其實螃蟹先腐後死的說法並不準確,只是螃蟹體內含有非常活躍的自溶酶,再加上節肢動物是開管式血液迴圈,迴圈系統的低效率導致部分肢體或器官出現病變或微生物感染後,擴散速率也很慢。”
“所以,在螃蟹走向死亡的那一刻,細胞結構開始崩解,自溶酶失去控制會迅速開始分解螃蟹自身的蛋白質和組織,而堅硬的外殼內部空間相對密閉,自溶過程滋生的細菌再加上腐敗產生的氣體和代謝無法有效排出,才會加速內部環境的惡化和變質。”
“這才讓它看上去還處於瀕死狀態,內部卻已經開始腐敗了。”
“本質上來說,先腐後死的真相只是螃蟹死亡後腐敗變質的速度比其他物種快而已。”
“死就是死,活就是活。”
“上官醫生,你沒怎麼當過失敗者吧?習慣就好,這就是普通人的常態啊。”
說完這些話的時候,吳亡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了拐角處。
只留下上官鶴一人在風中凌亂。
在他們離開剛離開不久。
伴隨著轟隆一聲巨響。
烏雲密佈的天空,終於是將大雨傾瀉下來。
暴風雨的規模之大,讓在外行走都變得困難。
一行人若不是個個身懷絕技的話。
恐怕都沒辦法順利回到【奧梅診所】。
直到眾人終於冒著暴風雨渾身溼透的來到那醫院的大門前。
姜柔才忍不住問道:“您就這麼把他丟在那邊,真的沒問題嗎?”
在她看來,上官鶴是導致這一切改變的罪魁禍首。
就不怕對方捲土重來再次對幸福島進行改造嗎?
反派死於話多,難道正派就不是麼?
燕雙贏既然論道贏了。
就應該徹底擊潰對方!
補刀很重要的啊!
對此,吳亡也只是說道:“就像我說的,他沒有向外尋求需要的過程,所以,真正能打敗他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
說到這裡,他微微眯起雙眼。
似乎在期待著之後會發生的事情。
帶著神秘的微笑吳亡穿過門診部。
順道還拎著準備偷襲他的白血病小子,來到醫院辦公大樓。
再次用熟悉的力道一腳踹開上官鶴的辦公室大門。
又一次看見那消瘦的身影蜷縮在角落,房間內似乎還是自己上一次到來時的畫面。
想來醫生上官鶴是將患者狀態的自己永遠困在這一天了。
無論是記憶還是經歷的一切。
“疼……疼……關上!快關上!”
這一次,吳亡並沒有將門關上,只是順手把房間內的燈也開啟後默默地看著對方。
面對著看似挑釁的模樣。
患者上官鶴卻沒有顯得很暴躁,而是抬起頭喘著粗氣就像第一次見面那般。
看向面前這位穿著血衣的怪人問道:“請問您是……找我治病的患者嗎?”
吳亡笑了。
稍微讓出一個身位,用手做出邀請狀指向外面。
樂呵地說道:“不是,我只想來邀請您出去走走,去給醫院內您的病人們做個檢查,他們最近狀態不是很好。”
這話聽起來有些奇怪。
尤其是搭配上這身奇怪的裝扮說出來就更奇怪了。
上官鶴雖然也疑惑自己的病人什麼情況自己很瞭解啊。
而且自己似乎也沒有在醫院見過這個護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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