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囡囡的奶奶家就在德茂縣附近的一個村子。囡囡父母在滬市工作,前段時間把囡囡送到奶奶家小住,
準備過幾天再接回去,沒想到在滬市火車站轉車的時候,就出了事。滬市公安聯絡德茂公安後,德茂公安立刻就通知了囡囡的家人。
祖孫倆抱頭痛哭,場面感人。囡囡的奶奶頭髮花白,臉上溝壑縱橫,此刻涕淚交加,抓著囡囡的小手翻來覆去地看,彷彿怎麼也看不夠。
阮瑤看著這一幕,眼眶也有些溼潤。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遠在千里之外,若是知道她此刻的經歷,只怕也要急得白了頭。她現在帶著兩個孩子,又何嘗不是為人父母,更能體會這種失而復得的狂喜與後怕。
“同志,真是太感謝你了!你就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啊!”囡囡的奶奶總算稍稍平復了情緒,抹了把淚,緊緊拉著阮瑤的手,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
“要不是你,我們囡囡……我們全家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說著,她顫顫巍巍地從內袋裡掏出一個用手帕包著的小包,就要往阮瑤手裡塞:“這點錢不成敬意,你一定要收下,給孩子們買點吃的。”
阮瑤連忙推辭:“大娘,這使不得,我就是做了該做的事。孩子沒事就好,比什麼都強。”她態度堅決,囡囡奶奶見實在塞不進去,只得作罷,但口中的感謝卻一句接一句,樸實又真摯。
鬧劇和危機,似乎都在漸漸平息。
很快,一輛吉普車開了過來,博一嘯和方誌強幫著阮瑤把簡單的行李和兩個孩子安頓好。大寶二寶許是累壞了,已經依偎在阮瑤懷裡睡得香甜。
“方大哥,你不一起去縣城嗎?”阮瑤見方誌強將東西放好後,並沒有上車的意思,有些意外。
方誌強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那個半舊的工具包:“我還有點事要處理。你們先走。”他的目光落在遠處的山影上,深邃得讓人看不透。
博一嘯對阮瑤說:“我跟你們一起去招待所,路上也安全些。方同志他……他可能有別的任務。”他說話時,眼神中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敬佩。
阮瑤點了點頭,沒有再多問。她知道,方誌強這個人,身上有很多秘密,不是她該探究的。只是,這深更半夜,他一個人要去做什麼?
吉普車緩緩駛離了燈火通明的德茂站,向著縣城的方向開去。車輪碾過路面,發出單調的聲響。阮瑤回頭望了一眼漸漸遠去的車站,心中百感交集。這一趟火車坐的,真是驚心動魄,九死一生。從人販子到槍擊案,再到文物走私,每一件都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低頭看了看懷裡已經熟睡的兩個小傢伙,他們的呼吸均勻而平穩,小臉蛋粉撲撲的。阮瑤臉上露出一抹溫柔,輕輕調整了一下姿勢,讓他們睡得更舒服些。不管未來還有多少艱難險阻,只要孩子們平安,她就有無限的勇氣和力量。
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們離開後不久,方誌強提著他的工具包,如同沒有重量的影子一般,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車站外的夜色中。他的身影沒有絲毫停頓,徑直融入了車站後方那片漆黑的山林。他的目標,似乎正是那個跳車逃逸的兇手可能遁入的方向。
夜色漸深,德茂縣城招待所的房間裡,阮瑤終於給兩個小傢伙餵了奶,換了乾淨的尿布。兩個孩子大概是真的累了,沾床就睡,發出細微的鼾聲。折騰了大半夜,她也累得快散架了,骨頭縫裡都透著疲憊。博一嘯被安排在隔壁房間,臨走前還特意叮囑她鎖好門窗,有事就大聲喊他,或者敲牆壁。
阮瑤躺在招待所那張不算柔軟的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窗戶關著,但外面山風的呼嘯聲還是隱約能傳進來。
腦子裡一遍遍回放著今天發生的事情,人販子那貪婪又兇狠的嘴臉,囡囡撕心裂肺的哭喊,沉悶的槍聲,死者圓睜的雙目,李副局長口中的文物走私,還有那個在高速行駛的列車上跳窗而逃的亡命之徒……這一切都像一團亂麻,在她腦中糾纏不清,讓她心神不寧。
她隱隱覺得,事情並沒有完全結束。那個文物走私團伙,既然敢在列車上公然殺人滅口,手段必然狠辣至極。他們死了人,丟了貨,會這麼輕易善罷甘休嗎?
那個逃走的兇手,他身上帶著“另一部分重要的東西”,會不會為了這東西去而復返,或者,他還有同夥在暗中窺伺,等待時機?自己帶著孩子,會不會被他們盯上,誤以為是知情人?
而博一嘯,他原本的命運是死於人販子之手,現在雖然因為自己的提醒逃過一劫,但又意外捲入了這樁更復雜、更兇險的案件中。他的未來,會因此變得更好,還是更糟?自己這點微末的先知,究竟是幫了他,還是將他推向了另一個未知的深淵?
還有方誌強,他到底是什麼人?他那神出鬼沒的身手和遠超常人的敏銳觀察力,絕非普通修理工所能擁有。他獨自一人追查那個兇殘的逃犯,會不會有危險?那可是在地形複雜的山區,對方還是個亡命徒。
阮瑤越想越心煩意亂,索性從床上坐起身,輕輕走到窗邊。她沒有開燈,只是悄悄撥開窗簾的一角向外望去。窗外,月明星稀,招待所的院牆外是一片沉沉的黑暗,遠處的山影在夜色中顯得有些朦朧和猙獰。
突然,她的目光凝住了。在招待所院牆外的一個黑暗角落裡,路燈光線勉強能照到一點邊緣的地方,似乎有一個模糊的人影一閃而過!
是她眼花了嗎?還是過於緊張產生的錯覺?
阮瑤的心猛地一緊,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一種強烈的不祥預感再次襲上心頭。她一動不動地盯著那個角落,希望能看清些什麼,但那裡又恢復了平靜,只有夜風吹過樹葉發出的沙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