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臺的死寂被一陣突兀的、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打破。
不是追兵那種刻意壓制的步伐,而是帶著一種肆無忌憚的、敲擊在汙水和碎石上的沉重。
所有人瞬間繃緊了神經。
“影子”的身影徹底融入黑暗,“酒桶”的手指無聲地搭上了扳機,“老鼠”驚恐地縮成一團。
陳洛猛地睜開眼,佈滿血絲的雙眸如同黑暗中亮起的狼瞳,冰冷地鎖定聲音來源。
片刻之後,剃刀帶著兩個氣息彪悍、眼神銳利的保鏢走了進來。
他今天沒穿那身標誌性的花襯衫,換了一身剪裁合體的深色西裝,頭髮也精心打理過,與這破敗的環境格格不入。
他那張帶著刀疤的臉上掛著一種難以捉摸的“讚賞”,目光掃過陳洛身上。
“嘖,”剃刀咂了咂嘴,“動靜不小啊,‘碎骨者’。沃德安保的哨點,說端就端了?還帶著這幾個…哼,活著回來了?”他拖長了調子,像是讚歎,又像是審視。
陳洛抬起眼皮,佈滿血絲的瞳孔裡沒有絲毫波動,“運氣。”
“運氣?”剃刀嗤笑一聲,眼神陡然銳利起來,“沃德安保的水,深得能淹死整個地獄廚房,他們背後的東西,連金並大人碰之前都得掂量掂量,你以為殺幾個看門狗就摸到老虎屁股了,天真!”他猛地前傾身體,一股無形的壓力瀰漫開來,“金並大人讓我轉告你——適可而止!再把手伸過去,當心被人連胳膊帶膀子一起剁了餵狗!”
警告如同冰冷的鐵水澆下,安全屋的溫度似乎又降了幾度。
“老鼠”嚇得把頭埋進毯子,“影子”握緊了匕首,“酒桶”擦拭槍管的動作也頓了一瞬。
剃刀滿意地看著陳洛沉默的反應,臉上重新掛起那虛假的笑容:“不過嘛…大人念在你這條‘瘋狗’牙口不錯,夠狠,能咬下肉來,特意給你找了個新活計,算是‘嘉獎’,也是讓你收收心。”
他朝身後一個保鏢使了個眼色。
保鏢上前一步,將一個薄薄的檔案袋丟在陳洛面前,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南碼頭區,廢棄的‘紅楓葉’化工廠。”剃刀慢條斯理地說,“裡面有個叫‘藥劑師’的老鼠,偷偷摸摸搞了個小作坊,這雜碎膽子不小,敢在金並大人的地盤上,倒賣一種叫‘蜈蚣尾巴’的玩意兒。”
聽到“蜈蚣尾巴”幾個字,陳洛的瞳孔驟然收縮,檔案袋上“藥劑師”三個字,瞬間與剛得到的情報重合。
剃刀沒漏掉陳洛這細微的變化,嘴角勾起一絲更深的弧度:“這玩意兒勁兒大,副作用也猛,把幾條街搞得烏煙瘴氣,死了好幾個癮君子,還差點引來條子的注意,壞了規矩!大人很不高興。”他頓了頓,“你的任務:清理門戶!‘藥劑師’的腦袋,還有他私藏的‘蜈蚣尾巴’和配方,給我帶回來,做得乾淨點,別留尾巴。”
剃刀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陳洛:“這是金並大人給你的機會,好好幹,‘碎骨者’,別讓大人失望。”他帶著保鏢轉身離開,沉重的腳步聲消失,留下死一般的寂靜和那份冰冷的任務檔案。
陳洛猛地抓過檔案袋,指尖用力到發白。
檔案裡是幾張模糊的照片——一個廢棄化工廠的鳥瞰圖,幾張目標人物“藥劑師”的偷拍,一個乾瘦、眼神陰鷙的中年男人,還有幾張簡陋的實驗室內部結構草圖,標註了幾個可能的出入口和守衛點。
“‘蜈蚣尾巴’…藥劑師…”陳洛低聲咀嚼著這兩個名字,剃刀?金並?他們以為這是懸在頭頂的利劍,是驅使他這條“瘋狗”的鞭子?可笑!
這分明是瞌睡時遞來的枕頭,是復仇拼圖上自動歸位的關鍵一塊。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自己的班底,那潭死水般的眼底,終於燃起一絲跳動的、名為“獵物”的火焰。
“都聽見了?”聲音不高,瞬間驅散了剃刀留下的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