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聽你的指揮,南北專家也已經到了,是否選在茶素手術?如果有必要,可以在首都或者魔都進行手術。
這些都需要你來做主。”
“這是看不起我們茶素?”
“不是,這不是……”
“我們茶素硬軟體都是一流的!”
老頭被糊弄到茶素後,張凡的磚頭手機裡,就來了好些個電話,有一個算一個,幾乎都是能嚇死人的,而且都是千叮嚀萬囑咐。
張凡沒心情說什麼,到了醫院,什麼不用麻藥,什麼延續時間,全尼瑪是騙人糊弄老頭的。
如果按照患者知情權的法律條例來說,老頭是能把張凡告上法庭的。
一到地方,老頭直接就被弄進了手術室。
茶素醫院,肝膽外科中心手術室。
張凡一個人在辦公室裡,給王紅交代了一句,“半個小時內,誰都不能打擾我,電話給你,你負責接待。”
半小時內,張凡就坐在椅子上,閉著眼睛,紋絲不動。
一會皺著眉頭,一會咬著腮幫子。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做噩夢呢。
難度是有的,就算是在系統裡,也不是每次都成功。
這種很少見的,一般情況下,只要有成功率,系統中多做幾次都會成功的。
但現在沒有時間了,老頭的時間不多了,多耽擱一天,就加大幾分失敗。
半小時後,張凡出了辦公室。
“手術室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
手術室的觀察室內,盧老頭、趙京津、中庸,山華的肝膽主任們都已經湊在一起了。
有一個算一個,都覺得手術難度太高了,而且老頭的身體……
“趙京津,中庸老薑、山華老楊,你們跟我上手術,不用討論手術方案,現在只能隨機應變了。”
手術室裡,張凡沒有啥表情,盧老爺子嘆了一口氣,幫不上忙了,不說自己,就連師哥都不行了,老了,一點忙都幫不上了,現在他只能站在觀察室裡,靜靜地看著。
“後援組,任麗你帶上老陳還有……特別是心肺功能,就交給你們了!”
噠!無影燈冰冷的光芒像是瀑布一樣,將手術檯照得纖毫畢現。空氣裡瀰漫著消毒水特有的、帶著一絲金屬感的凜冽氣味,伴隨著監護儀規律地發出“嘀、嘀”的聲響,氣氛慢慢的就開始緊張起來。
“麻醉完成……”
“消毒結束……”
張凡站在主刀的位置,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他環視四周:助手到尾,巴音已經準備好了所有的器械;麻醉醫生緊盯著螢幕上的各項生命體徵引數;三個巡迴護士嚴陣以待。手術室裡,除了儀器的聲音,就剩下彼此的呼吸聲了。
躺在手術檯上的老人,在強效鎮靜和止痛藥物的作用下,暫時擺脫了病痛的折磨,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他瘦削的身體被無菌單覆蓋著,只露出需要手術的區域——右上腹。面板上用龍膽紫標記的手術切口線,像一條通往未知命運的軌跡。
“開始。”張凡的聲音低沉而穩定,打破了沉寂。
手術刀劃開面板、皮下組織、肌層被逐層分離。當腹腔被開啟,暴露在視野中。
肝臟的邊緣失去了正常的圓潤,顯得有些僵硬。膽囊的位置,一個灰白色、質地堅硬、邊界不清的巨大腫塊赫然盤踞,它像一隻巨大的蛆一樣,其觸角——癌變的組織,已經緊緊纏繞並侵犯了周圍的肝門部膽管、肝動脈,甚至部分門靜脈壁也顯得粗糙、增厚。
更令人揪心的是,肝門部及周圍淋巴結腫大、融合,如同散落的、被汙染的珍珠。這正是膽管癌晚期典型的“冰凍肝門”狀態——結構被腫瘤和炎症反應嚴重粘連、固定,分離困難重重。
正常的膽囊和肝臟是漂亮的,膽囊是紫色的珠寶,肝臟是紫紅色的桌布一樣,漂亮而整潔。
“比預想的還要糟糕……”趙京津低聲說了一句,聲音裡的沉重是和明顯了。影像學檢查只能提供參考,真正開啟腹腔,才能看清這“癌後”猙獰的面目和它造成的毀滅性破壞。
張凡沒有說話,他深知,這場手術的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懸崖邊行走。不僅要切除被腫瘤侵犯的膽囊、部分肝臟、受累的膽管,還要清掃那些可能已經轉移的淋巴結。最關鍵的是,要小心翼翼地分離被腫瘤包裹或侵犯的血管——肝動脈和門靜脈是肝臟的生命線,稍有損傷,後果不堪設想。
“精細剪刀。”張凡伸出手。巴音立刻將器械穩穩遞到他手中。
手術進入了最艱難、最精細的階段。張凡的動作變得極其緩慢而謹慎。他小心翼翼地用精細器械一點一點地剝離腫瘤與血管壁之間的粘連。每一次分離,都伴隨著對血管壁完整性的仔細探查。汗水很快浸溼了他的內層手術衣,額頭上也滲出細密的汗珠,被巡迴護士及時擦去。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手術室裡只剩下器械輕微的碰撞聲、吸引器吸除積血和滲液的嘶嘶聲,以及監護儀那持續不斷的、令人心安的“嘀嘀”聲。
“肝動脈……還好,只是外膜受侵,可以剝離。”張凡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後的放鬆。
這算是一個好訊息!
“門靜脈……這裡粘連很重。”趙京津提醒道,他的手指輕輕觸碰著門靜脈壁被腫瘤侵犯的區域。
“嗯,看到了。”張凡屏住呼吸,用最精細的顯微器械,如同給一個睡著的妞脫衣服一樣,在腫瘤組織和脆弱的血管壁之間尋找著那微乎其微的間隙。他的手指穩定得可怕,眼神銳利如刀。他知道,這裡哪怕是一毫米的失誤,都可能導致災難性的大出血。
剝離……再剝離……一點,又一點……
終於,被腫瘤侵犯的那段門靜脈壁被相對完整地剝離出來,雖然血管壁看起來不再光滑,但總算保持了管腔的連續性和通暢。
“呼……”張凡輕輕撥出一口氣,這關鍵的一步算是暫時闖過去了。
接下來是切除。被腫瘤侵犯的膽囊、部分肝葉(肝中葉,包括iv、v、viii段)、肝外膽管(包括肝總管和部分左右肝管匯合部)被整塊切除下來。暗紅色的肝臟切面滲著血,被腫瘤侵蝕的膽管斷端呈現出令人心悸的灰白色。
“淋巴結清掃。”張凡的聲音恢復了之前的沉穩。助手們立刻配合,將肝門部、胰頭後、腹腔幹周圍等區域的腫大淋巴結一一仔細清除。
手術進行到這裡,已經過去了漫長的六個小時。切除病灶只是第一步,重建膽道系統同樣至關重要。
“準備做膽腸吻合。”張凡說道。他們選擇了最常用的roux-en-y吻合術式:將空腸上提,與肝內殘留的膽管斷端進行精密吻合,讓膽汁能夠重新流入腸道。
吻合是另一個考驗耐心和技巧的環節。細小的膽管壁薄如紙,縫合線比頭髮絲還細。張凡全神貫注,在顯微鏡下,一針一線,力求做到嚴絲合縫,防止術後可怕的膽漏發生。
當最後一針縫線打結、剪斷,張凡再次仔細檢查了吻合口,確認沒有滲漏,又檢視了血管的搏動情況,確認血流通暢。
“沖洗腹腔,放置引流管。”張凡下達指令。
溫熱的生理鹽水反覆沖洗著腹腔,帶走殘留的血跡和組織碎屑。隨後,幾根引流管被放置在肝創面、吻合口附近以及盆腔最低處,以便術後觀察是否有出血、膽漏或感染。
“清點器械紗布。”巴音護士長立刻執行,聲音清晰而有力,“器械、紗布、縫針……數量正確!”
“好,關腹。”張凡的聲音裡透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太費勁了,真的,這些年的手術,沒有一臺比這個手術費勁的。
當最後一層面板縫合完畢,手術宣告結束。時間定格在十小時十七分鐘。
張凡脫下沾滿汗水的手術衣和手套,走到一邊。他沒有立刻離開,而是隔著一段距離,默默地看著手術檯上尚未甦醒的老人。老人臉色蒼白,呼吸在呼吸機的輔助下顯得平穩。
切除下來的巨大腫瘤組織和清掃下來的淋巴結被放入病理袋。它們將被送往病理科進行最終的診斷和分期,那將是決定老人最終命運的關鍵報告。
手術成功了,至少在技術層面,張凡做到了極致,切除了肉眼可見的病灶,完成了高難度的重建。但張凡的臉上沒有絲毫喜悅。他知道,對於晚期膽管癌,手術的成功僅僅是延長生命的一種可能,遠非治癒。那些顯微鏡下可能已經播散的癌細胞,那些無法清掃乾淨的微小轉移灶,才是真正的、無形的敵人。
“老爺子,剩下的,就看您自己的造化了……”張凡在心裡默默地說。他轉身,拖著疲憊卻依舊挺直的脊背,走出了手術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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