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不想努力了

咚咚咚。

沒人應答。

咚咚咚。

綾瀨遙又敲了一次。

面前的門依舊沒開，但隔壁的門開了。

“老闆他和導演他們一起去喝酒了，你不知道？”

一個穿著粉紅睡衣的女孩子倚靠在門口，似笑非笑的看過來。

綾瀨遙愣了一下。

她是拍完戲收工之後，才從經紀人的口中得知陳諾提前回來了，還到了現場，看了一會兒她的戲。當時她太緊張太專注了，完全沒有注意到別的事情。

她趕緊鞠躬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不好意思打擾了。晚安。”

就在她轉身離開的時候，

“wait up!等下。”女孩又叫了一聲。

綾瀨遙站住了，不解地回頭。

女孩的笑容帶著一絲古怪：“老闆說，如果你來了，就讓我告訴你，教學已經結束了，你以後不用再來了。”

綾瀨遙看著女孩的眼睛，確認自己沒有聽錯，她沉默了兩秒，然後再度鞠躬道：“嗨，我知道了。謝謝，晚安。”

“晚安。”

“啪”的一聲，女孩把門關上，進去了。

但綾瀨遙並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而後她才轉身，緩慢地走了回去。

……

……

一棟陰暗的別墅走廊。

雖然有光，但顯然 19世紀美利堅的油燈，並無法穿透那層層的暗幕，給予這墳墓一般的場所以些許真正的光明。

綾瀨遙穿著一身西式長裙，微微低著頭，跟在一個舉著燭臺的白人女人身後。

在現場專程為這一幕響起的悠揚婉轉，如同情人低語的音樂伴奏聲中，兩人穿過廊廳、樓梯和走廊，最終來到了一處房間門口。

“咚咚咚。”白人女子敲響了房門。

一個獨臂的白人男子隨之開啟了門。詹姆斯·瑞馬爾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說道：“女士們。”

白人女子頓時笑顏如花地說道：“史派克先生，我把她帶來了。看，比起之前，她是不是變得更加美麗了。洪，向史派克先生問好。”

綾瀨遙眼裡含著淚珠，一動不動地看著前方的地面。

如果說之前要達到導演的要求，還需要提前做心理儲備的話，那麼在今天，綾瀨遙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切都是如此的順利。根本無需多做什麼，當她站在這裡的時候，心裡的哀傷和屈辱就如同潮水一樣無休無止地朝她湧來，導演想看到的淚水更是順理成章地出現在她的雙眼之中。

在這一刻，她甚至忘記了鏡頭。

直到白人女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之後，她才回到了節奏裡，用怨恨的眼神看著對方，低聲說道：“史派克先生。”

詹姆斯·瑞馬爾一臉複雜表情地上下打量著她。

白人女子擠眉弄眼地笑著道：“是不是有些認不出了？”

詹姆斯·瑞馬爾又一次勉強一笑，說道：“是的，如果當初我知道有這麼一天，我想，我不會把她賣給你們。”

“哈哈哈哈哈。”白人女子笑了起來。

瑞馬爾側開身體，說道：“好了，請進吧，我想朗先生已經等不及了。”

綾瀨遙一步一步的走進了房間。

瑞馬爾砰的把門關上，將白人女子關在了門外。

隨後他走了過來，表情複雜地低聲說道：“洪小姐，首先，我想請求你的原諒，當初一切都是我哥哥的主意，而他已經為此付出了代價。”

綾瀨遙冷冷地看著他。

瑞馬爾愁眉苦臉地說道：“我是說真的……對當初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希望你能夠待會兒替我美言兩句。”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請你稍等，我這就去請朗先生過來。”說完，瑞馬爾走進了裡面的套間。

綾瀨遙站在原地靜靜地等待著。

然後“咚”的一聲，門開了，一個戴著銀色面具的人出現在她的眼前。

她猛地握緊了藏在袖子裡的刀。

直到下一刻，那人口中突出兩個中文字：“殿下。”

綾瀨遙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整個人一下子愣住了，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她的胸口劇烈地上下起伏著。

因為這個時候，一股真實的莫大委屈在她心裡來回激盪。

她沒有說話，只是直槓槓的看著對方。

男人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張鬍子拉碴，帶著槍傷的疲倦的臉。

綾瀨遙手裡的刀咚的一聲掉了。

她身體一歪，噗通一聲，徹底倒在了地上。

“cut！”

“perfect! omg，這他媽就是藝術，還愣著做什麼？趕緊去扶她起來！”

……

……

“所以，陳君你那麼說，是為了今天的這一場重頭戲？”

“也不是吧，本來嘛，能教你的，其實早就教你了。剩下的……其實也都不是戲的事兒。”

就站在汽車旅店的門廊上，兩人一個人掂著一罐啤酒。

聽到陳諾這麼說，綾瀨遙頓時抿嘴笑了，同時臉有點紅，轉過頭去，羞澀的看向了另外一邊。

陳諾看了她一眼，說道：“很正常吧？你這麼一大美女，身材又好，整天在我面前赤身裸體，我沒感覺，那才不正常，你說是不是？”

“嗨。”綾瀨遙低聲道，“我理解的，陳君，你不用為此感到困擾。”

“哈哈哈。來，走一個。”

陳諾伸出手去，和綾瀨遙碰了碰，喝了一口，說道：“謝謝你的理解。”

綾瀨遙微笑了一下，說道：“陳君，你和我想的不一樣。”

“哦？有什麼不一樣。”

“你比我想的，更加……我不知道怎麼用中文表達，用日語來說就是親しみやすい。”

陳諾說道：“普通？”

綾瀨遙道：“不是普通，是親切和真實。你不像我想的那樣，也不像新聞上那樣。當我和陳君您接觸的時候，我能從你身上感受到一種人和人之間最真實、最溫柔的溫暖。說句心裡話，你別介意，我覺得，你不太像一個偶像明星。”

陳諾笑道：“還偶像？娃都有了，怎麼偶像？”

綾瀨遙道：“不是這個意思，而是——就像我在日本，我總是會為別人的喜歡和崇拜而開心，但是我發現，陳君你就不會這樣。請問，獲得別人的喜愛難道不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嗎？”

陳諾看了她一眼，想起前天晚上，她認真幫他出了主意，讓他順利地脫身，不由得想了想，而後說道：

“因為我好色、貪財、花心，男人該有的壞毛病我全有。報紙上、媒體裡的我都不是真實的。別人喜歡的那個我，和真正的我不一樣。

我常常想，如果我坦然接受這一切，萬一哪天被戳破了怎麼辦？

其實我認識的很多人都這樣。在大眾面前是明星，是導演，可私底下呢，也會八卦、開黃腔、會放屁，會胡說八道。

說到底，都不過是普通人。”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夜色裡那盞搖晃的燈上：“人們總是喜歡造神，然後又親手摧毀它。我不想成為神，因為那樣會很累。我更不想被摧毀，那樣會很慘。我只想做個人，對這些東西避而遠之，就這樣。”

話說完，他自己有點尷尬。

其實綾瀨遙說的這個問題，前後有許多人都問過他，他都沒有說過這些，因為他真的不喜歡吐露自己的真實想法。結果沒想到這時情緒上頭說了出來，讓他不禁有種赤身裸體的羞恥感。

他一口喝完罐子裡的啤酒，把空罐捏扁，隨手朝外扔了出去。

“好了，明天還要拍戲，睡了。”

說完，他轉身朝房間走去。

剛走到門口，忽然綾瀨遙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陳君……如果當一個人知道了你的真實的一面，她卻依舊發現自己喜歡你，她該怎麼辦呢？”

陳諾頓了頓腳步，然後沒有回頭，走進了房間，關上了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