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誰來給諾子搭檔?”姜聞笑問道,“紫怡?繽冰?你們誰來?”
“那還是我吧。”
“這次我來。”
章紫怡和李繽冰一起開口,又一起閉嘴。
不管心裡怎麼想,但兩個當今華娛圈中的一線女明星的臉上依舊維持著得體的微笑。
姜聞道:“諾子你想誰給你搭?兩個大美女,你選一個!”
陳可新,蔡明亮都笑了起來。
陳剛教授也露出了微笑。
真的,男人就這個德行,不管是誰,多大年紀,在這種話面前,都忍不住會笑。
但陳諾卻在姜聞的無端生事之下,陷入了紅姐拍影片——左右為男的處境。
這要他怎麼選?
都是因為看在他面子前來捧場的節目嘉賓,這來個二選一,不是平白無故得罪其中一個嘛。
在娛樂圈這可是大忌啊!
不過這種情況,越遲疑、越思考、越當真,反而就會不好,所以姜聞剛一說完,他也不知道怎麼辦,憑著第一直覺,笑著說道:“我選郝蕾姐。紫怡姐和繽冰姐今天晚上這打扮,太華麗太好看,怎麼看我覺得都不像小竹,我怕我待會入不了戲。”
說完之後,他就有點後悔。
二選一會得罪一個。
兩個都不選,往往就兩個都會得罪。
人家都是明知山有虎,不去明知山。
他這絕對是反其道而行了。
幸好,他的朋友夠多,陳可新立刻笑著給他找補道:“諾仔,你這是在說郝蕾老師老土系不繫?”
陳諾立刻道:“導演,我們內地呢,一般把這種情況叫做樸素。”
“哈哈哈哈哈。”
……
吳浩看著監視器上,章紫怡和李繽冰都在笑,不由說道:“看到沒,所以人家是大牌呢,短短几句話,有衝突有矛盾,還有化解衝突矛盾的手段,你以後寫臺本的時候學著點,我有時候看你寫的東西,看得我尷尬死。”
大鬍子副導演道:“導演,你覺得說話的要不是陳諾,她們還會笑不?”
“……還會頂嘴了你,看來8000塊還是給你發得太多了。”
“沒沒。”
“記住,後期採訪的時候,現在這個點一定要多問,三個人都要問到。到時候全部剪輯到正片裡去。”
“明白。那……導演你覺得問些什麼?”
“問些什麼你都要問我?問郝蕾當然就問……”
……
“郝蕾老師,請問當聽到陳諾老師邀請你演小竹的時候,你是什麼心情?”
“(笑)這要我怎麼說?我覺得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問題,你去問任何一箇中國女演員,我覺得答案都是大同小異的。這麼說吧,如果有一天我結婚走上紅毯,我覺得也不會比那個時候更緊張更激動。”
“李繽冰老師,為什麼你會這麼想要爭取這個角色?”
“因為,我喜歡這部電影,真的很喜歡,我看過很多遍。它是一部真正的經典之作,放在中國電影史上都是難得的作品,能夠有機會重現經典,我覺得很有意義。”
“章紫怡老師,當時您聽到陳諾老師邀請郝蕾老師一起搭戲的時候,你是什麼想法?”
“期待。郝蕾她是一個非常優秀的演員,我很期待她和陳諾產生的化學反應。我期待他們兩個在舞臺上擦出的火花。我希望她能夠給陳諾一個很好的對手戲,如同李教授所說,我真的很想看到在這個年紀的陳諾,會怎麼去全新演繹他18、9歲的作品。”
“那最後的結果你覺得怎麼樣?”
“魚在水裡,它就是無敵的。”
……
舞臺上,張魯一站在角落,心跳得有些快。
他剛才所說的話並沒有任何作秀的成分,反而全都是出自內心。
他並不是一個擅長做表面功夫的人,來參加這個節目,唯一的原因就是想要親眼見到那位激勵他不斷前行的領路人。
剛才的情形,雖然不是他預想中的,但卻最終促成了眼前的場景,這讓他激動得如同做夢一般。
他的目光緊緊盯著舞臺,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瞬間。
陳可新看向其他評委,微笑道:“那我來喊開始怎麼樣?姜導,蔡導,你們有意見嗎?”
蔡明亮笑道:“只要你錄完節目請我吃頓大餐,我就不跟你搶。”
陳可新笑道:“沒問題。姜導呢?”
姜聞道:“我吃要一隻大龍蝦。”
“我請你吃兩隻。”
“哈哈,好。”
“那……”
“等等。”突然,李邇道。
陳可新吃了一驚:“李教授?”
“陳導,讓我先問幾個問題。”
“哦,請問。”
李邇轉向陳諾:“你站在舞臺上,準備怎麼演?想好了嗎?”
陳諾愣了一下,搖頭道:“沒有。”
李邇追問道:“為什麼沒有?解釋一下。”
陳諾開始明白李邇的意圖,便道:“我一般在表演時,不會特意去想怎麼演。”
“那你怎麼做?”
“我會設定一個開場的情緒。”
“說得更具體一點。”
陳諾的眼神逐漸放鬆,彷彿回到了大學最後一學期,當時他就經常這樣給李邇做助教。
“比如這一場戲,我知道自己是個啞巴,剛在山裡花了兩年時間,挖好了一個地窖,想著可以和青梅竹馬一起生活。然後,我回到了城裡,看到了她。從這個地方開始,劇情就展開了。我知道我現在的心情和感受是什麼,但接下來會怎麼樣,我並不知道。我需要根據對手的表現來決定。”
他看向郝蕾,補充道:“根據對手丟給我的反饋,我再決定該怎麼演。”
李邇點了點頭:“也就是說,你的演法會隨著對手的表現而調整,對嗎?”
陳諾點了點頭:“是的。”
“這就是真聽真看真感覺?”
“這就是真聽真看真感覺。”
“好。”李邇看樣子滿意了,看向陳可新:“陳導,可以開始了。”
陳可新一臉感觸的說道:“李教授,我認識你20年,你是我真心佩服的。因為你才是真正為中國電影著想的人。”
“好了,現在——”
“3,2,1!”
“action!”
……
陳諾邁開步伐,朝前走了兩步。
當他抬頭看到郝蕾時,原本木然的表情瞬間變得鮮活了起來。
他的眼睛裡閃爍著喜悅的光彩。
而這份光彩,是透過嘴巴微微張開,瞳孔專注地鎖定了郝蕾的臉,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雙頰的蘋果肌也因微笑而輕輕突出,所表現出來的。
這份生動的表情,讓他的整個身體彷彿也隨著這份喜悅變得柔軟,舞臺上的氣氛,也在這一瞬間變得溫暖而充滿期待。
“啊。”
“哇!”
“這!”
待機室裡全神貫注的一干專業學員們,頓時發出不同程度的驚呼。
江一燕驚訝道:“這是改演法了?”
旁邊的顏丙燕用肯定的語氣說道:“對,完全變了,變成剛才陳教授說的另外一種。”
的確,陳諾這個時候的演法,跟原本在電影裡的不太一樣了。
原因很簡單,一方面是因為他現在不再是菜鳥,他經歷過文藝片和商業片的磨鍊,已經有著更高的技巧,去運用他與生俱來的某些天賦。
同樣,也是因為他剛才說的,他的對手不同,把身體和情感激發出來的東西也就不一樣。
和倪妮對戲,跟和郝蕾對戲,完全是兩種感覺。
在這個時候,他眼裡那個青澀的英爽少女,變成了一個大眼睛微胖可愛的輕熟女子,毫無疑問,後者眼角眉梢,驚訝而望給他的感覺,更像是一個與舊日戀人重逢的已婚婦女。
這讓他瞬間迸發出來的情感,就像江潮,一波又一波,一浪迭一浪,足以摧垮任何維持表情的堤壩。
他長大嘴巴,發出了“啊”的一聲。
不知道張一一會不會喊卡,反正在這個舞臺上,姜聞陳可新和蔡明亮,一個個看得眉飛色舞,一點都沒有喊卡的意思,反而看樣子好像覺得一個假裝了一整部戲的啞巴,在這裡突然出聲是件十分正常的事情。
郝蕾這個時候的表現,則比章紫怡更加沉穩一點,她轉過身來,並沒有動。
立在原地,就像是傻住了。
等了兩秒,才顫抖著聲音,帶了一點結巴說道:“啞,啞巴!?”
這一聲啞巴,頓時讓陳諾的微笑徹底春暖花開。
他張大了嘴巴,笑得五官都變了形,眉眼之間,皆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悅。
原本張魯一在這個時候已經把目光看向了章紫怡手上的腰枕。
但陳諾沒有。
他一邊笑,眼睛完全被郝蕾的臉吸引,絲毫沒有分神。
當看到這一幕,張魯一稍一思索,就狠狠一巴掌抽在自己臉上。
雖然他知道鏡頭在錄製,但他此刻已無暇顧及這些。
他突然明白了——啞巴,原來就是這樣一個全身心專注於某一事物,直到將其他一切拋之腦後的“傻人”。
若不是這樣,怎麼可能在山上獨自挖了兩年土,豈能不顧一切地去做自己心中的事?
什麼叫演技之間的差距。
就從這一開始的短短几秒鐘,就有了高下之分。
“啞巴,你去哪兒了?”不愧是日後敢開演技班,收費辦學的人,郝蕾再次開口,眼中已是滿含淚水。她低下頭,凝視著懷裡的腰枕,帶著哭腔說道:“我還以為你死了!”
只說了這一句話,眼淚就撲簌簌的往下掉了。
陳諾依舊沒有眨眼,他緊緊盯著郝蕾。眼淚在他的眼眶中湧動,隨著郝蕾的哭聲,他也不自覺地流下了淚水。淚水沿著臉頰滑落,留下了兩道痕跡。嘴唇微微張合,像是哭也像是在笑,喉嚨裡發出嗚嗚的聲音,一步步向前走去。
他依舊沒有注意到郝蕾手裡的是什麼。或許他注意到了,但他簡單的頭腦裡,根本不會去多想。
這才是為什麼之前的版本里,啞巴他沒有表情的原因。也是他現在笑著哭著的原因。
看到這,張魯一又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剛才演的是什麼?眼珠到處亂轉的賊娃子?
郝蕾這個時候做出了一個不合情理的舉動,她半轉過身,把手裡摟著的孩子擋在了身後。“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都這麼多年不聯絡,衚衕裡的人都很擔心你,你知道嗎?”
陳諾偏了偏腦袋,明顯是怔了一下,而後他停住了腳步,臉上的笑容變得淡了一些,取而代之是疑惑。
為什麼小竹會轉過去?
她轉過去,就看不到他,也沒有辦法知道他在說什麼了呀。
於是,在山上苦苦挖土幾年的單純思維開始漸漸轉動。
“我結婚了,啞巴。”
郝蕾揹著身,一邊用手抹著淚,一邊說道,“你走的這些年,我們都以為你死了。我媽給我介紹了一個……他比我大十幾歲,但人很好,對我像你當年一樣好。他在廠裡有工作,分了房子。”
在郝蕾背身過去,到說出這一段臺詞的十幾秒的時間之內,陳諾的表情像萬花筒一樣,幾乎每兩秒就變一次。
從最初的疑惑,到隨之而來的驚訝,再到內心的震動,接著是無法置信的情緒,最終轉化為深深的痛苦。他的眼中滴滴淚水滑落,悲傷的情感在他的眼神中擴散,彷彿一滴墨汁滴入清水中,漸漸暈開。
笑容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難過、傷心、心痛,甚至是絕望。
這些情緒一層層遞進,每一種情緒的變化又伴隨著細微的情感遞增。
到此時,陳諾已經展現出了三重情緒的轉變——歡樂、驚訝和悲傷,且每一重情緒之中,還包含了三到五層的情感遞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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