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拎起電話,說道:“給你們差館額外捐贈五萬美元,等會下手狠點,最好弄殘廢幾個。”
電話那頭傳來諂媚的應和聲,老華特“啪”地掛了電話,指尖在窗臺上輕輕敲擊,像是在欣賞一場精心編排的戲劇。
只不過,他要親自改寫結局。
幾分鐘後,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劃破了清晨的寧靜。
七八輛印著FBL徽章的黑色越野車無視了門口的混亂,蠻橫地衝破人群邊緣,“嘎吱”一聲停在大樓正門前。
車門猛地拉開,荷槍實彈的探員們動作迅猛地跳下車,黑洞洞的槍口瞬間對準了潮水般湧來的老畫工們,手指已經扣在了扳機上,氣氛瞬間凝固到了極點。
舒克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蓋過了周圍的呼喊。
完了,真要動槍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帶隊的FBL頭目,突然抬手厲聲喝道:“都住手!把槍放下!”
探員們都是一愣,不解地看向頭目,但還是下意識地鬆開了扳機,槍口微微下垂。
頭目眉頭緊鎖,目光快速掃過現場:地上哀嚎的保安們雖然狼狽,卻沒人中槍或受重傷。
那些老畫工手裡揮舞的,只有古怪的滅火器,連根木棍都沒有!
“對方沒有使用殺傷性武器,不能直接開火,這不符合規程!”
他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傳到每個人耳中,老畫工們衝鋒的勢頭也頓了一下,驚疑不定地看著這些荷槍實彈的探員。
FBL頭目冷冷地看著他們,又瞥了一眼大樓頂層那扇緊閉的窗簾,似乎能感受到來自那裡的冰冷視線。
他知道這背後牽扯著什麼,但現場的情況讓他不能貿然行動。
更何況.....FBL頭目扭頭看向遠處,只見幾個記者不知何時已經舉起了照相機。
FBL頭目太瞭解高層的德行了,只要他敢下令對手無寸鐵的老畫工們開槍,那麼一旦事情曝光,背黑鍋的肯定是他。
“大傢伙有點分寸。”
那些FBL們也沒少幹髒活,非常清楚幹髒活可以,但是首先要保護自己。
“大傢伙不要激動,有事情慢慢談。”
探員們立刻變換陣型,收起了槍,拿出了警棍和手銬,開始朝著老畫工們推進。
史蒂夫卻彷彿早有預料,他舉起握著噴霧器的手,大聲喊道:“我們不是暴徒!我們只是要討回公道!迪斯尼欠我們的血汗錢,欠我們的尊嚴!”
“大家跟我衝啊!”
大樓裡,老華特看著這一幕,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萬萬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開槍啊,你們沒看到他們的滅火器能掃倒一大片人嗎?”
FBL頭目聽到喊聲,回了一句:“抱歉,滅火器不在殺傷性武器的名單上。”
一邊是手持非殺傷性武器的老畫工。
一邊是投鼠忌器的FBL。
旁邊還有記者的照相機。
現場的形勢瞬間發生逆轉。
最關鍵的是,那些探員們也害怕辣椒水啊,這玩意滋滋滋一大片,他們只能連連後退幾步。
史蒂夫趁機帶著人衝進了大樓內。
“老闆,趕緊逃吧,咱們的人頂不住了。”心腹看到情況不妙,將老華特拉出辦公室,強行拖到了地庫的轎車裡。
轎車從後門呼嘯而去,看著那群老畫工,老華特氣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你們等著,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
“勝利了,老闆逃跑了!”
“咱們勝利了!”
“大家不要害怕,我們是三部門的畫工,不會為難你們。”
得知老華特逃走的訊息,史蒂夫派人安撫住其他部門的職工,願意願意離開的,隨時可以離開。
大部分職工離開了,也有十幾個留了下來。
此時的大樓外面,FBL們越聚越多,FBL頭目也接到了上級的電話。
“對方已經佔了整棟樓,”他對著通話器冷冷地說,“但他們沒傷人,就守在老華特的辦公室裡,連檔案櫃都沒動一個。”
“衝進去清場!我不管他們用什麼破玩意。”
“衝進去?”頭目嗤笑一聲,掃了眼地上還在咳嗽的手下,“他們那辣椒噴霧太厲害了,我的人剛靠近門就被噴得睜不開眼,硬闖只會造成無謂的傷亡。”
“那就開槍警告!把帶頭的抓起來!”
“開槍?”頭目突然提高了音量,故意讓周圍的探員都能聽見,“局長,街對面來了報社的記者,攝像機正對著咱們呢。您確定要我把‘向手無寸鐵的畫工們開槍’的命令,原原本本地轉告給他們?”
通話器那頭瞬間沒了聲音,片刻後傳來一聲憤怒的“砰”,像是聽筒被狠狠砸在了桌上。
頭目“啪”地結束通話通話,往地上啐了口:“想讓我當替罪羊,美得你!”
副手湊過來,聲音壓得極低:“頭兒,就這麼耗著?”
頭目眯起眼,視線越過警戒線,落在大樓旋轉門的方向,隱約能看到裡面攢動的人影。
“這事兒沒那麼簡單,”他緩緩道,“老畫工敢動迪斯尼,背後沒高人支招才怪。咱們什麼都別做,守好警戒線,只要他們不傷人,就耗著,想要立功首先得保證無過。”
他話音剛落,大樓裡忽然有了動靜。
旋轉門緩緩轉開,一個年輕身影舉著雙手走了出來,正是舒克。
“我沒帶武器!”舒克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警戒線外,“我想跟記者朋友們談談!”
FBL這邊意識到情況不對,開始出工不出力了,壓根沒有及時阻攔。
一個記者衝過來把話筒遞到了年輕畫工面前,攝像機架了起來。
“先生,我是《工人日報》的記者,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工人日報》,舒克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當然知道這份報紙。
1924年由這邊的組織創辦,歷經多少次查封和打壓,卻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候出現在活動的前線。
總部遠在芝加哥,此刻卻有記者出現在這裡,要說背後沒人安排,打死他都不信。
史蒂夫果然早有準備。
“請問,你們為什麼要攻佔總部?”
“我們是來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迪斯尼單方面裁員,沒有任何補償,還逼我們籤競業協議。
不準去任何同類公司工作。我們幹了十幾年、幾十年,把最好的時光都給了這家公司,他們卻想把我們像垃圾一樣丟出去,連活路都不給留!”
他的聲音越來越響,帶著壓抑已久的憤怒:“有人住豪華辦公室,喝幾千美元的紅酒,而我們這些畫工,要為房租發愁,為孩子的學費失眠!這公平嗎?”
《工人日報》的記者眼神一動,追問:“這麼說,你們從沒想過傷害任何人?”
這個問題像一把鑰匙,瞬間開啟了舒克心裡的某個角落。
他確定了,這位記者不僅是來記錄的,更是來幫他們劃清界限的。
“絕不!”舒克斬釘截鐵地說,“我們帶辣椒噴霧,只是為了擋住保安的棍棒。我們佔領辦公室,只是為了讓老華特出來面對我們。我們要的是對話,是公道,不是流血!”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疊紙,高高舉起。
那是幾十名老畫工的簽名,還有被裁員工的工資條、醫療賬單。
“這些是證據!”舒克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我們想告訴所有人,迪斯尼光鮮亮麗的童話背後,藏著多少工人的血淚!我們要求老華特撤銷競業協議,補發補償金,給我們一條活路!”
《工人日報》的記者立刻追問:“如果老華特一直不出來呢?你們會一直守下去嗎?”
“會!”舒克沒有絲毫猶豫,“我們已經沒什麼可失去的了。
但我們保證,只要他肯談,我們隨時可以放下‘武器’,坐下來講道理。”
他的話剛說完,周圍突然響起一陣掌聲。
不知何時,警戒線外已經圍了不少路人,就連幾個底層的FBL也忍不住鼓起了掌。
FBL頭目站在陰影裡,看著這一幕,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原本以為只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討薪按,現在看來對方所圖甚大。
事情的走向,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
大樓裡,史蒂夫透過窗戶看著舒克的身影,嘴角露出一絲欣慰的笑。
“火車司機同志。我已經完成了第一步,不知道第二步會不會如同你所計劃的那樣順利....”
“報告,史蒂夫已經開始行動了,目前他們佔據了迪斯尼大樓。”深夜,工作室內,電話鈴聲響起,李愛國拿起電話,暗暗鬆了口氣。
這訊息從北美洲那邊傳過來,再經過港城中轉,至少延遲了半個小時。
不過。
好訊息永遠不會遲到。
“那邊怎麼樣?”坐在李愛國旁邊的赫然是老貓。
此時就連老貓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
他自打回京後一直在追蹤季懷那個隱藏在京城的同夥,卻被農夫臨時調撥到工作室了,配合李愛國的工作。
他本來以為李愛國只是為了給紅星娛樂影視招收畫工做準備,這事兒跟自己壓根沒有關係。
現在想來,他錯得太離譜了。
這次行動如果成功,成果堪比前幾年站裡搞回來絕密資料的行動。
最關鍵的是,這次行動不需要動用站裡面的資源,不用動用釘子。
李愛國還故意做了切割。
難怪這次行動可以得到農夫的默許....
“舞臺已經搭好了,現在就看對方登臺表演了。”李愛國聳聳肩膀。
“對方表演?”老貓先是一愣,旋即想起前陣子李愛國在氣象站做了備案,將港城梅姨拍到北美的事兒。
現在梅姨已經收攏了吳敬中以前的老下屬,是氣象站在港城的一把刀子。
刀子捅出去,總要見血。
老貓心中讚歎李愛國未雨綢繆,不過還是有些擔憂。
“北美那邊的組織情況不佳,就算咱們搞出事情來,恐怕也沒辦法改變目前的局勢。”
“我們工人有句老話,叫做不怕活兒難,只要一點點的幹,總能幹完。”說著話,李愛國站起身走到那輛地質勘探鑽井機旁,拎起扳手忙碌了起來。
“就算這次不能改變什麼,總還會有下一次。”
叮叮鐺鐺聲中,老貓驚得嘴巴有些合不攏了。
這位火車司機同志的野心也太大了。
“你難道是想……把藉助這次迪斯尼的火光......”
李愛國沒回頭,只是背對著他,扳手敲在鑽機鋼架上濺出一簇刺眼的火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