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子幹活，從來不止勾引一個目標。
從張一寧家小區出來之後，他們倆連馬路都沒過一個，業務繁忙徑直轉彎去了旁邊小區。
林戈繞近路從兩個小區之間的鐵柵欄鑽進去，很快跑到這兩人的前面。那是一個一邊原地踱步一邊抽著煙的白髮老頭，他似乎已經等了不短的時間，腳下留了一地的菸頭。
明明不到十米遠的位置就是垃圾桶，上面滅煙口也標識的十分清楚，但老人就是隨意的把菸頭菸灰全部灑在地上。
看到兩個西裝男快步走過來，老頭把煙往地上一丟再用腳一踩，遠遠的指責道：“你們到底怎麼回事？怎麼一點時間觀念都沒有！居然讓我等這麼久，太沒有素質了！”
“抱歉抱歉！”
這次輪到另一個西裝男出馬，他邊走邊躬身，熱情的伸出雙手緊緊握住老頭右手：“劉科長，不好意思啊！是我們工作沒安排好耽誤您寶貴時間了，對不住對不住！”
“哼！像你們這種沒有時間觀念的小夥子，在我之前的科室是肯定要被罰錢的，太不穩重了！”
老頭冷哼一聲，耐心等西裝男主動結束握手，這才把手收回來。
西裝男笑著從口袋掏出一包中華，撕開後親自給老頭點上一根，再把剩餘的都塞在老頭手裡，“是我的錯，該罰該罰！劉科長，不敢耽誤您太多時間，我們去那邊聊聊？”
老頭抬抬下巴示意帶路，又吐出一口濃濃的煙霧。
在兩個西裝男的恭維和馬屁聲中，三人去到旁邊休息用的涼亭裡。明明一個桌子四個凳子，卻只有老頭安穩的坐著，兩個西裝男伺候祖宗一樣彎著腰站在他身邊。
林戈悄悄從花壇另一邊靠近，鑽進一棵灌木中，一邊心疼身上的衣服，一邊偷聽三人談話。
但讓他失望的，西裝男說的還是老一套。
這個看起來像是機關退休人士的老頭，也沒有表現出應該有的幹練和智慧。面對西裝男的說辭，他除了獅子大張口把十萬好處費喊成二十萬之外，竟再沒有半點懷疑。
當然也有一種可能，他心知這件事有問題。
但是和他有什麼關係呢？就算這兩人是騙子，被騙的也是集體。而他只要能夠拿到足夠的好處費，那就算鄰居們被騙光，他自己也不會有半點損失。
甚至不提回扣的事兒，他也交錢進去了，也是受害者憑什麼被指責？
聽著老頭絕口不提電梯質量還有西裝男公司資質等等重點問題，只談要先拿到二十萬再用自己的身份還有信譽幫忙說服樓下樓下等等，林戈在心裡如此猜測。
除此之外，林戈找不到任何別的理由，能夠讓老頭這樣貪婪且迫不及待。
某種程度上說，他比張一寧小區那個大嬸聰明多了。至少無論這兩人是不是騙子，這老頭都已經立於不敗之地。
而身份的差別，也讓西裝男的態度截然不同。
用謙卑的話語懇求到老人的微信好友之後，他毫不猶豫就將兩萬塊轉賬過去，給這個魚塘打下一個誘人的餌窩。
老頭的臉上，瞬間就充滿了善意。
約定好籤合同的時候就立刻轉賬二十萬過來，老頭拍著胸脯表示，他已經透過選舉加入小區業委會，他所在的那一棟甚至整個小區，都可以集體加裝西裝男公司的電梯等等。
西裝男也滿口答應，一部電梯就給老頭二十萬的報酬。
雙方抱著友好善良公平公正的態度，就這麼達成了口頭協議。
誰都沒吃虧。
從小區出來之後，兩個西裝男喊了一輛網約車，就此匆匆離開去趕下一個場子。
林戈沒跟上去，他也不具備跟上汽車的能力。而且從這兩人的行動可以看出來，他們遲早還要再過來的。現在唯一需要考慮的，是怎麼樣揭穿這一起該死的騙局。
說實話，挺有難度的。
因為兩個西裝男從頭到尾都是打著電梯安裝公司的旗號，給大嬸老頭的錢，也是以‘回扣’的名義進行，從頭到尾屬於商業行為。
再加上回扣這東西，它也是一個商業行業中的普遍現象。
它違法，但也已經變成潛規則一樣的行業行為，難以追究。除非有人硬頂著繁瑣和時間非要較真，否則就算到鬧到法院，也大多隻涉及《不正當競爭法》或者《工商管理暫行條例》，很難有明確的犯罪定義。甚至只要操作得當將‘回扣’以‘折扣’形式另行入賬，它竟然還受法律保護，屬於是鑽法律空子的灰色地帶。
當然，政府機構以及公務員除外。這些人只要涉及到錢，就等於犯下‘受賄罪’，性質截然不同。
總而言之綜上所述，兩個西裝男做的事情，很難搞！至少在他們騙到錢然後選擇跑路之前，很難以詐騙罪將他們問處。
為什麼？因為沒有證據！
除非林戈或者其他人用專業錄音工具將他們的對話原原本本的錄清楚，並且完成足夠口供，否則就算抓到現行，在對方公司資質合格並且明確有專案計劃的前提下，也很難將他們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