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警車停到社群門口。
老舊的社群招牌已經看不清具體字樣，裡面的陳設還有佈置也都是以前那種四四方方規規矩矩的辦公場所，給人一種和群眾分開的疏離感。
再走進去，發現門口側邊的地上擺放了好多油壺、米麵、牛奶以及小型鴻運扇，此外還有兩臺大空調，上面貼著捐贈字樣的大紅紙。
“這是咱們市賣空調的老闆無償捐贈的，一共四十臺。我去的很早，卻也只分到了兩個。雖然說都是老式的型號，但說實話比我這社群樓裡裝的還要好太多。只是啊……”
社群主任感慨的搖搖頭，欲言又止。
“是啊！就怕我們前腳剛送上門，還不等安裝師傅過去，人家後腳就給賣掉了。就算一臺老式空調，但好歹是這種沒用過的，賣個幾百一千塊錢也是輕鬆。”
聶國強嘆一口氣，再望著社群主任搖頭繼續道：“到頭來我們得到了幾句謝意，慰問任務也完成了表面功夫。說是貧困老人得到了實惠，可這實惠用在了誰的身上？”
“呵呵……”
社群主任只乾笑。
他就知道這事情瞞不過聶國強。換過胡立軍過來大家還能敷衍一下，可既然是聶國強上門，今天這事兒怕是要辛苦了。
想一想，他嘆了口氣。
“您前年來搞這個的時候，現場讓人家安裝師傅裝了，還不是第二天就被回收二手家電的給收走？人家老人非要賣，我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東西送給他，那是他的自由！”
“是啊！”
聶國強也是頭疼，摘下帽子扇扇風，無奈道：“但是天氣預報說，今天比去年更熱。這要是不注意防暑，三伏天是真的能熱死人的。老人身體素質又差，更要注意避暑情況。他們以為搬個凳子到樹蔭底下坐一天就能夠涼快了？那雖然比在屋子裡悶的強點兒，通風好點兒，但還不是一樣的容易中暑？”
社群主任點頭附和道：“老人身體反應慢，就算身體缺水了一時都不會察覺，防暑問題確實是麻煩事兒啊！可我們社群資源有限，你看這屋子就這麼大一點兒，空調也是老東西製冷效果一般，就算讓他們都進來坐也沒用啊！我倒是想把這新空調裝在大廳裡，然後老人們每天過來免費避暑；可是我敢麼？你信不信我今天裝，明天就得離職？”
“廢話！今天能裝大廳，明天就能裝辦公室，後天就能裝回自己家去！別人捐贈的東西是給老人的，你憑什麼往自己牆上掛？”
聶國強瞪了這人一眼，哪裡不知道這傢伙的小心思？他是想找人擔保吶！但這事兒聶國強可不打算幹！畢竟說實話社群的資金真不見的比派出所少，特孃的自費裝兩臺空調什麼的，對社群來說真的會是很困難的事兒？
特麼就社群後門那幾個鋪子，一年租金就不是幾臺空調的事兒；更不說社群後面還有一片地租給了傢俱大市場，每年租金都是一大筆收入。
所以聶國強才不會上當呢！他只管專款專用，這些分發給老人的物資還有錢，都必須一分不少全部到位。
至於老人為錢賣空調甚至鴻運扇的事兒，你社群自己想辦法，無論怎麼搞都得把事情解決好！社群主任頓時苦起了臉。
“呵呵……難得看到聶國強不講理的樣子。”
林戈樂呵呵的蹲在門口屋簷底下，環顧四周看到裡間桌子後面一個胖女人正在忙碌抄寫著什麼。她嘴裡叼著根棒棒糖，一邊工作一邊抿，半點不擔心蛀牙和長胖。
至於聶國強給社群主任出難題的事情，在林戈看來這社群主任就是活該。
你一個管社群的，沒把社群裡面管好，那就是你的責任！別管老人們有這點不好那點不好，這也是你們日常該乾的活計，要對得起國家發給你們的工資。
幹這麼點兒小事就抱怨麻煩，還能指望你們這種人做些什麼呢？
林戈不屑的看了這名社群主任一眼。
最終在聶國強的強令下，這名社群主任還是從裡面辦公室喊出來幾個網格員小姑娘，又打電話喊了社群裡兩個經常來幫忙幹活兒的半老中年人，將所有物資打包裝上兩輛社群電動車。
不是放在社群裡的電動車，而是專門給社群工作人員跑路使用的電動老頭樂，上面還印著xx社群字樣。
這年頭，連社群工作人員幹活兒都不用走路了啊；可很多時候派出所警察走訪，卻還得腳踏實地一步一步走。
林戈感慨一聲，率先跳到車子後座。
那個含著棒棒糖的胖女人還想進來，卻發現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一隻貓，只能抱怨著去把自己放在旁邊充電的電動腳踏車推了出來。
一行人很快進入社群裡面，從第一個巷子開始走訪每一個家裡有老人的家庭。
七十歲一個檔，八十歲一個檔，沒有人照顧獨自生活的再加一檔；有家屬參軍以及為國受傷犧牲的再加一檔，很快絕大多數油米牛奶鴻運扇都分發了出去。
林戈還跟著聶國強進了其中幾家裡面看了看，聽聶國強詢問了他們的生活情況等等。其中幾個老人有抱怨下水道堵塞、垃圾箱太遠等等一些小問題，也被聶國強要求社群主任趕緊解決。說實話這事兒其實跟聶國強並不相干，他也沒有權利命令社群的人做任何事；但偏偏他要求的都是實際問題，社群主任只能乾笑點頭。
稍微休息一會兒繼續往前走，炎炎烈日讓大家都汗流浹背。
那個胖姑娘最是辛苦，忍不住抱怨一聲說往年都是讓老人自己去社群領物資，結果被社群主任轉過頭惡狠狠的瞪了一眼。
聶國強只當沒聽到的。
他管不了社群究竟是怎麼負責民眾問題，但這一次既然他來了，那就必須認真落實到底。
鴻運扇被分發給了幾個家裡確實沒有安置電風扇的老人，這一點瞞不過聶國強和林戈，至少兩個家裡明明買了電扇卻在這時候藏起來打算佔便宜的，很輕易就被林戈揪出來。
兩家老人也不覺得害臊，只嘟囔著留給小孫孫用之類的話，重新關上被林戈開啟的次臥門。
還有一個老人則是乾脆捨不得花電費，只說用蒲扇扇涼也挺好。社群一名網格員在後面嘀咕說這老人家裡很有錢，但就是捨不得拿出來花，自然也被排除贈送範疇。
社群的贈送是要給真正需要的人的，而不是隨便把它送給一個看似符合標準的老人，應付完差事完畢。
聶國強這番話又說的社群主任臉頰直抽動。
繼續往前走，終於到了距離社群辦公樓最遠的，也是和隔壁社群交界的位置附近。
這邊的房子看起來更老舊一些，社群宣傳畫還有防詐騙紅布條什麼的，也都更少。看得出來大家都不願意跑這麼遠，估計也就負責這一片的網格員會偶爾往這邊來。
在這條巷子的最裡面，林戈看到了一棵超級誇張的大梧桐樹！
它大概需要三兩個人環抱才能抱得住，從粗細來說至少是五十年以上的樹齡。這棵樹的很多枝杈已經乾枯了，但頂上卻依然綠蓋如傘，給樹下老人帶來難得陰涼。
在樹底下，十一二個老人穿著單薄的衣裳或者乾脆赤膊，就這麼圍在一起打‘升級’還有‘鬥地主’，旁邊還有三個打長牌的，反正林戈是搞不懂這玩意兒到底要怎麼玩。
邊上還有一桌象棋殘局，看起來好像是仿象牙，已經被摸的油光水滑。
社群的老頭樂被堵在了巷子前面，因為這個巷子後面幾家人把院牆往外擴建了一點，裡面沒有停車的地方。即便老頭樂，進來之後也非常不方便出去。
剩下的米油牛奶風扇還有一臺空調，都被拿個小推車拖了過來。
看到社群的人，幾個打牌的趕緊站起來。唯獨一個赤膊的精瘦老頭兒，他看也不往這邊看一眼，只把撲克往桌子上摔的更加起勁兒。
而發現這人之後，聶國強愣了一下。
他仔細盯著這老頭兒看了好一會兒，這才快步走上前。
“老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