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些許綠色的戈壁平原中,一輛新能源軍用越野車正在沿著蜿蜒的土路疾馳,周圍荒無人煙,不見絲毫現代化的建築。
前方,是一大片稍顯稀疏的樹林,越往內,樹林就越茂盛。
鏡頭給到吉普車內部,開車的正是史強,伊文斯就坐在他的旁邊。
面對著一言不合就拉著自己來到這裡的史強,雖然伊文斯並不知道自己此時是在哪兒,但他也沒有開口詢問,反正就是非暴力不合作嘛。
eto組織或許是失敗了,但那又如何,理想總會有失敗的時候。
只是他不問史強,史強卻是開了口。
“我看新到的資料,你年輕的時候也來過華夏?”
面對史強的詢問,伊文斯心中提高了警惕,面上依舊是不動聲色。
“是有過幾年。”
說謊並沒有意義,雖然時間已經有些久遠了,都過去了快三十年,但伊文斯明白,以華夏官方的力量,再加上其他國家情報部門的協助,想要查清楚他的過往,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聽說你那時候是在救一種鳥?”
伊文斯回憶了一下,點點頭。
“是的,一種燕子,我記得是西北褐燕的一個亞種,學名很長我也快記不得了。”
車廂裡的氣氛因為聊天而變得輕鬆起來。
“每年春天,那些燕子就會沿著遠古形成的固定遷徙路線從南方返回華夏的北方。
但因為植被的消失,它們已經找不到可以築巢和生活的樹叢了。
所以當我在華夏發現它們時,這個種群的數量已不足萬隻,並且在五年內很有可能就會滅絕。”
“所以你就在華夏待了好幾年,就是為了保護那些燕子而一直在種樹?”
史強聞言點了點頭,對伊文斯的行為表示了贊善。
此時他們已經順著土路進入了那片樹林,道路兩旁的楊樹、樟子松高低錯落,沙蒿、沙柳疏密不一,時不時還有一群黑灰色的飛鳥從吉普車的上空掠過,發出清脆的鳴叫。
“有著那麼多的財富,還能在偏遠的地方做那種辛苦的事情,還堅持那麼多年,確實是不容易。”
史強一邊說著,還一邊背誦了《紀念白求恩》中的一句話。
“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脫離了低階趣味的人。”
“你不懂,那種做救世主的感覺很美,也很美妙,但有時候光靠理想也……。”
伊文斯說到這裡,突然又變得談興索然,看向車窗外那越發茂密的樹林,陷入了沉默之中。
只不過他不想說了,史強的嘴可沒停。
“老實說當我看到你在國內的經歷時,還是很吃驚也很佩服的。”
他打了一個方向盤,車拐了個彎,周圍的植被更茂密了。
“當然,對於你當初在華夏的遭遇,我也很抱歉。”
史強的聲音頓了頓,見伊文斯繼續沉默地看向車窗外,知道他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於是便轉換了個話題。
不過伊文斯當初在華夏遭遇了什麼,以至於他的心態發生了轉變,觀眾們還是很感興趣的。
所以電影畫面切換到了千里之外的特事部門指揮中心,借正在遠端監視的秦楓之口,講述了當年的事情。
“伊文斯當年為了保護一種鳥類,在我國北方的一個鄉鎮裡種了三年的樹,效果也很是顯著。
不過也就在那些樹長成才之後,因為手續不齊全的問題,當地村民對那些樹進行了砍伐,將其拖回了家中……”
秦楓將不久前親自去走訪調查的情況講了出來,同時監視的螢幕旁,一塊分屏也適時給出了他的調查資料。
包括有年輕時候的伊文斯在村子裡植樹的照片,他獲得當地縣裡“造林模範”的報紙新聞,以及大片森林被砍伐後的狼藉景象。
對此,無論是電影中的秦楓等人,還是電影外的觀眾們,在看到那些頗為荒誕甚至是有些離譜的影像資料後,突然就有些理解伊文斯為何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了。
當然,王皓將《三體1》這部電影拍出來,並不是想讓大家共情伊文斯這樣一個恐怖組織的首腦,也不是在推崇一遇到挫折和問題就走極端的思想。
所以很快,另一個故事就從正在開車的史強嘴裡說了出來。
“看到你種樹的事情,我就想起了一個人。
那還是十多年前吧,我剛參加工作沒多久,跟著師傅一起跨省追捕一個逃犯。
我們一追一逃,好不容易把人給逮住了,卻是陷入了沙漠之中。
萬幸是在水乾糧盡之前,遇到一老爺子,被他帶回了住處,撿回一條命。”
史強的聲音不急不緩,臺詞清晰且富有感情,帶著強大的感染力,讓伊文斯和大銀幕前的觀眾忍不住就沉浸在他所描述的故事中。
“獲救以後,我們就只覺得自己是受上天眷顧。
因為問那老爺子,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荒漠,你知道他說什麼嗎?”
史強自問自答道:“原來他和你一樣,也是種樹的。”
“只不過人家老爺子可比你苦多了,二十多年前,陝北附近這一大片,那都是黃澄澄的沙漠,連水都沒有。
當時老人家種了2000棵樹,第二年就死了1999棵。
不過他並沒有因此離開,而是趕著一套驢車,帶著家人和所有的家當,走進了這片沙漠,開始和老天爺較起了勁。
那時候這地方的環境惡劣的很,方圓幾公里就只有他們一戶人家,因為沒有水源,只能用一堆啤酒瓶從很遠的地方打回來,然後省著用,情況嚴重到洗碗都是用的沙子。
但就算是這樣,老爺子也沒有放棄,哪怕一年只能活下來0.05%的樹,依舊是每年重複地種著樹。”
史強的聲音戛然而止,同時他們所乘坐的吉普車也停了下來。
“下來看看!”
伊文斯和他一起下了車,鏡頭畫面切換到車外。
兩人的面前是一個小農場,有居住的小院,還有菜地、倉庫、羊圈、雞棚……周圍則是已經茂密的林場。藍天白雲、空氣清新,沒有大城市的喧囂,只有鳥鳴聲和牛羊的叫聲,宛若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