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間劇烈的陽光刺眼。寧忌從破碎的窗戶躍進去,眼前稍稍的黑了一瞬,但卷舞的罡風已經勾勒出房間裡廝殺的剪影。吞雲正帶著袈裟巨大的袍袖朝這邊奔突而來,一照面,對方的掌風呼嘯,寧忌的刀光前壓。
“死——”
少年心急加受傷,滿臉是血,此時斬卻雲山一刀揮舞,隨即變成兩把刀光輪舞如山,照著對方沒命的壓下,昏暗中只聽叮叮噹噹的聲音,火光飛舞,間中響起噗噗的刀鋒入肉之聲。
寧忌做好了與對方兩傷搏命的心理準備,但吞雲的掌風卻沒能真正打上來,只因他掌風才出,袈裟已經被另一邊的大漢拽住。他一隻手的鐵袖抵擋寧忌的刀舞,另一隻手掌悍然回擊,下一刻,對方吃了他一掌,而吞雲的整個身體都扭曲起來,因為剛猛的一拳,已經狠狠的擊在他的肋下。
“哇啊——”吞雲大吼,滿嘴是血,寧忌的刀已經斬在他的手臂上、肩膀上,直朝他的頭上捲來,他奮起全力一振,鐵甲揚起,雙拳試圖迫開寧忌的攻勢,寧忌照著他的頭臉射出一把飛刀,退了兩步,另一側,猛烈的罡風再度朝吞雲呼嘯而來。
先前在房間裡與吞雲打鬥的那名漢子,在寧忌出刀時拽了吞雲的袈裟,給了他右肋重重的一拳,當吞雲全力振袖反擊時,他又已經微微退開,而就在吞雲力竭的一瞬,剛猛的拳頭如戰車般的轟然而至。
轟的一聲,漫天的鐵片與碎石爆開。而寧忌憑藉直覺,照著空中揮出一記“斬卻雲山”,血光如爆炸般綻放在空中。
那一記剛猛而從容的拳頭砸中了吞雲身上的鐵袈裟,同時砸穿了旁邊的青磚牆壁,吞雲憑藉畢生的輕功修為在最後一刻脫身而出,卻仍舊被寧忌砍中一刀。
“砍得好。”寧忌似乎還聽到了一聲溫和沉穩的誇讚。
但他這時還來不及咀嚼這些,吞雲才一落地,便奔向了這房屋的另一邊。若有似無的嗡鳴在那邊響起,房屋最遠的那個角落,一名大漢手持長槍,將槍尖垂落於地。
寧忌這才來得及看清,曲龍珺眼下便站在那名大漢的身後,手中竟也握著一把短銃,也不知是哪裡來的。
他方才明白過來,就在這處房間裡,他還沒有追來之前,便已經有兩名高手在等待著吞雲的落網了。
持槍的高大漢子並未多動,吞雲也並未朝著那邊奔跑——他本想掀起房屋內的桌椅等物件投擲過去,但身形固然快速,還未伸手,猛烈的拳風已經照著他的身側過來。灰袍的宗師高速騰挪,可對方在這狹窄的房子裡,亦是身法如電。轉眼間,重拳擊破青石、劈落牆磚,吞雲躲了幾拳,也拼了幾拳,才想要藉著輕功從屋頂離開,便被對方逼近,抓住腰眼,砸在地上,他在地上一滾,卻已到了寧忌的方向。這大宗師連多餘的話都沒有,口含熱血、執拳撲來!試圖突破寧忌,從進入的視窗逃出。
寧忌的刀光劈出,在他的身上斬出道道傷口爆開,血花飈揚。似乎是因為那使拳的漢子一直跟在吞雲身側兩步處,這一下衝突,寧忌做好了硬碰硬的準備,但竟然沒有受傷。
這是令寧忌都覺得怪異的一幕。
下一刻,渾身是血的吞雲以全力撞向房屋一側已經往外部突出的青磚牆壁。
寧忌掏出火銃,便朝那邊開了一槍,砰——而在他的身側,似乎聽見那使拳的漢子說了一聲:“高將軍。”
房屋角落裡的高大漢子將手中長槍扔了過來。
轟然的巨響亦在響起,青磚牆壁被撞開了一個大洞,外頭的天光透過灰塵落進來。吞雲帶著鮮血衝了出去,他的身體還未拔起,槍風呼嘯,他扭頭看了一眼。
轟的一聲,蒼龍伏帶著吞雲的身體飛出數丈,狠狠地扎進院落盡頭的一處青石裡。
“唔……”
渾身是血的高大和尚是被側著扎穿了身體的,縱然被穿在了石頭上,大宗師的強大氣血令他的身體還在動,他低唔一聲,口中鮮血湧出,而手則搭在了槍身上,似乎還在試圖將自己拔出來。下午的陽光熾烈,擲出長槍的岳飛是第一個出現在他身邊的,但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轉身離開,院落的周圍,已經有不少人漸漸出現了。
砰的一聲,又有火槍打在他的身上,隨後,又是砰砰幾聲,再接下來,砰砰砰砰——
寧忌站在院子裡,看見火槍隊圍了過來,再接下來,似乎一直在屋簷下偏著頭看熱鬧的成舟海也出現了,他看著火槍隊打過了一輪,走得稍微近了些,偏著頭端詳長槍上死去了的宗師。接著手指晃了晃,朝火槍隊發出命令。
“再打一輪。”
下午的陽光裡,火槍照著吞雲的屍體又打了第二輪。半個身體都快被打碎了。
陽光漸漸地聚斂,寧忌這才感受到了仍舊劇烈的心跳,血液奔湧,呼吸之間似乎也帶著焦灼……曲龍珺從後方奔跑過來:“小龍!”她抱著同樣滿身鮮血的寧忌,“你有沒有事?你有沒有事啊……”
寧忌擦了擦額頭,這才發現身上的血跡,他想要安慰曲龍珺,想要回以擁抱,但這個時候,潛意識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這令他一直盯著成舟海,他舉起手來指著他,用力地呼吸。
“成舟海!”他叫道,“成舟海!”
“這也是迫不得已的計劃。”成舟海嘆了口氣,“但我做了許多的安排,確保萬無一失。現在最麻煩的敵人解決了,你也不用擔心了。”
“什麼……什麼計劃……什麼計劃!”
身形高大的漢子來到了寧忌的身後,他伸手按住了寧忌的肩膀:“你的氣血執行太過,要緩慢吸氣,不然對身體有害……”
寧忌揮手,想罵:“你踏馬誰啊。”但沒能推開對方。
成舟海站在那邊,想了一想:“從竹記建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