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內,陰風陣陣,血氣沖天。
痛苦嚎叫的血屍跪倒在地上,身上的皮肉一塊塊的掉落在地上、化作腐臭的血紅爛泥。
血屍體內,李紅葉母親的聲音痛苦咒罵。
它咒罵著龍宗樹,咒罵著龍宗樹的爺爺。
而石室邊緣的冉青,剛用血符召出一尊邪主、扛住了石臺外暴動的惡鬼浪潮。
如今注視前方的醜陋血屍,冉青深吸了一口氣,鼻腔裡傳出沉悶、不通氣的嗆音。
他輕輕的喚了一聲:“宗樹……”
這一刻的他,終於明白了很多事情。
原來真相是這樣的。
明明只是父輩一個幫忙背屍回家的恩情,根本算不上什麼大恩,可宗樹卻一直盡心盡力的想要幫他,為此不怕艱險、不懼生死。
原因原來是這樣。
宗樹啊……
你痛恨的,並不是自己忘恩負義。
你痛恨的,是曾經那個軟弱膽怯、什麼都不敢去做的自己啊。
你沒有欠任何人什麼,也沒有做錯什麼。
相反,你已經做得夠好、做得太多了。
不會有人怪你當時不夠勇敢的,那本就不是你的事。
冉青盯著前方的那具血屍,視線有些模糊。
瘦高似竹竿、總是沉默寡言的躲在角落邊緣,一個人偷偷看武俠小說的那位少年,已經完全消失。
可它走向那魁梧血屍的身影,卻永遠的烙印在了冉青的眼中。
“我不會忘記的,宗樹。我曾經有一個特別好的朋友……”
冉青輕聲的說著,帶著一隻只湧動興奮的血紅鬼影、圍繞著他瘋狂旋轉的數百張黃紙符,以及憤怒的墨離、警惕的趕屍道人,走到了血屍面前。
此時的血屍,已經被削去了大量的煞氣、怨氣。
生魂是血屍的剋制天敵。
接連兩隻生魂的主動獻祭,將這一家三口血緣養煞煉成的恐怖血屍,削弱到了難以想象的程度。
此時的血屍,身上的皮肉還在不斷腐爛、一塊塊的墜落。
遠處冉劍飛化成的飛僵,突然仰天嘶吼、發出刺耳的咆哮聲。
但這隻可怕的飛僵卻沒有朝著冉青衝來,反而轉身朝著石室外衝去。
隨著血屍的衰弱,原本被李紅葉奴役控制的飛僵頓時獲得自由,第一時間朝著外面飛去。
另一具穿紅嫁衣、蓋著紅蓋頭的女屍,則僵硬的站在原地,重歸無主狀態。
它並沒有離開,也沒有動作,像是變成了一具石像。
石臺外,飛僵的嚎叫聲越來越遠。
它衝進了外面的惡鬼浪潮中,似乎被惡鬼們淹沒、但又好像成功逃離飛遠了。
飛僵的聲音,漸漸消失,不知是否成功逃離。
但即便它逃了出去,往後也沒人能看到它了——逃出古羅鬼國的飛僵,只會渾噩的遊蕩在漫無邊際的烏江鬼界內,成為陰間黑暗中的邪祟之一。
對於父親屍體的離去,冉青無動於衷。
飛僵的逃離,對他而言只是少了一個敵人。
面色冷硬的他,靜靜的站在了血屍身前十米的位置,與血屍正面相對。
血腥的屍臭味迎面衝來,令人反胃。
腐爛的皮肉不斷從血屍身上脫落,露出皮肉下的烏黑骨頭。
怨毒無比的血屍,那四顆扭曲的眼珠擁擠在臉上,死死地盯著冉青。
李紅葉母親的聲音,低吼道。
“……冉家的孽種!”
李紅葉的聲音,倒是比預想的要冷靜理智。
她冷冰冰的說道:“……你贏了,冉青。”
“沒想到那個不起眼的龍宗樹,才是隱藏最深的人。”
“但你還記得嗎?他母親並不知道他已經死掉的事情。”
“之前他跟他媽通電話時,他媽還強迫要求他離開月照、一起搬去外地。”
“龍宗樹應該是死後去求了鄉下的爺爺,靠龍家老爺子的幫忙才變成山鬼。”
“爺孫兩人,都瞞著龍宗樹的母親。”
“但現在龍宗樹死了,龍宗樹的爺爺也死了,而作為唯一倖存者的你,要負責把他們爺孫慘死的事實告訴龍宗樹的母親。”
“你有勇氣去面對朋友的母親嗎?”
李紅葉語氣冰冷的說道:“那個可憐的女人,十年前先死了丈夫。十年後又死了兒子……她往後的餘生,只剩一片淒涼了。”
李紅葉冰冷淡漠的話語中,帶著某種令人汗毛倒豎的惡意。
聽到她這番冰冷提醒的冉青,表情有些許的扭曲,垂落身側的手下意識的攥緊。
“……你可真是惡毒啊。”
冉青死死的盯著眼前的血屍,盯著這曾經是他一生最愛的少女。
這個曾經俏皮可愛的女孩,不但死後想要帶他一起走,如今甚至還試圖用惡毒的話語擊穿冉青的心防。
冉青咬牙道:“到了這一步,你還要繼續噁心我嗎?”
“不管怎麼說,我們曾經互相喜歡過啊……”
到了這最後一刻,連安靜的送別彼此、留一個美好體面的結局都不願去做嗎?
冉青心痛、失望、寒心。
已經沒有希望的李紅葉,如今是砧板上的魚肉,任由冉青處置。
人們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可李紅葉生命的最後時刻,她卻沒有醒悟、也沒有恢復友善,反而用惡毒尖銳的話語繼續刺傷冉青。
且冉青必須承認,他被刺傷了。
宗樹的母親,並不知道宗樹已死的事情。
而自己,接下來返回人間,要去幫宗樹料理後事,要去面對宗樹的母親……
僅僅只是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冉青就心痛得如同刀絞。
他死死的盯著眼前的血屍,眼神充滿了痛苦、憤恨、失望。
冉青無法接受,自己喜歡過的女生竟是如此惡毒自私!
而腥臭的腥風中,僵立在原地的血屍低頭俯瞰著冉青。
血屍體內,李紅葉的聲音卻冷笑著響起。
她似乎很開心、很得意,在欣賞著冉青的痛苦憤恨。
李紅葉冷笑著說道:“死到臨頭了黏黏糊糊的求饒、求關愛,那不是我的性格。”
“冉青,我的確喜歡過你,但我們之間的連開始都沒有、就徹底結束了。”
“真要說感情……這樣的青春期悸動,能有多少感情呢?”
“就算我溫溫柔柔的向你求饒,可憐巴巴的躺在你懷裡求關愛,又能改變什麼?”
“我註定會被你誅殺,在我徹底消亡後,你會很快將我忘記。”
“最開始的幾天、幾個月,你或許會很傷心、會經常想起我,但隨著時間漸漸流逝,我的面孔會在你的記憶中模糊。”
“我們之間的那種情愫,不過是少年人青春時的悸動,連開始都沒有,更沒有經過時間沉澱,根本談不上份量。”
“你或許會記得曾經有個李紅葉喜歡過你、你也喜歡著她,但是要不了幾年,你就會遇到別的女孩,並與她相戀、相愛、真正的走到一起。”
“到那時,你會連我長什麼樣都徹底忘記,只會記得李紅葉這個名字。”
“既然都是要被你遺忘,那我為什麼要對你服軟呢?”
李紅葉幽幽的輕聲道:“恨……比愛長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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