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刺破東方的陰霾、溫暖的灑落在水泥房頂。
總是緊閉的堂屋大門,這一刻被冉青全部開啟。
他的眼圈有些發黑,神情也有些疲倦。
昨夜從烏江鬼界回來後,他又熬夜看了許久的《巫鬼神術》,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會兒。
如今拖著睏倦的身體起床開門,看到的是外面的明媚陽光。
籠罩了月照城兩週的大霧,終於散去了,陽光溫暖的灑落在城中。
那群糾纏六嬸兩週的慘白鬼影們,也隨著六嬸的離世而消失,應該不會再來月照城了。
而大霧,也同時消散。
“……看來之前的大霧,果真是那些鬼影帶來的,”冉青喃喃低語著。
沒有過多的耽擱與感嘆,開啟堂屋大門後,冉青走進屋子,把六嬸生前用過的床單、被套,以及穿過的衣服全部抱到了門口。
按照牂牁的習俗,老人過世,這些衣物被套都要燒掉。
六嬸沒有留下屍體,但那口潮溼的舊棺材,冉青也得物歸原主、拿去還給城裡一個叫“老羊皮”的人。
他今天要做的事,很多。
在門口的水泥院壩放了一個大的鐵盆,冉青將六嬸的衣物、被套、床單陸續放進盆中,用火焰燒掉。
布料被灼燒的臭味、伴隨著升騰的黑煙在陽光下升騰,小棉花趴在火盆旁邊、歪著腦袋用後腿撓耳朵,像一條真正的狗。
對於料理後事,冉青已經不陌生了。
他年幼的時候,跟著奶奶料理母親的後事。
奶奶去世後,冉青在寨子里長輩們的幫助下,忙活著料理奶奶的後事。
如今,他孤零零的料理著六嬸的後事。
身後的堂屋裡,冷冷清清,沒了那種嗆鼻的煙味,也沒了沉悶的熱氣。
六嬸離世,她在這間屋子裡點的魂香熄滅。
此後若無走陰人來延續香火,這間屋子將永遠冰涼。
那些懸掛在天花板上的紅繩,也病懨懨的垂落著、沒了氣息。
燃燒著線香的大缸裡,香灰漸漸增加著。但缸中冰涼,沒有絲毫熱氣。
中午,冉青去公園路的路口找來了幾個背篼,花錢請他們將堂屋裡的棺材抬到了下面的公園路。又僱了一輛小貨車,將兩口棺材拉到了月照城邊緣的一間老院子裡。
這是一個扎紙店,院子裡擺著許多花花綠綠的紙人紙馬,屋內堆滿了厚厚的紙錢、冥幣。
見到冉青拖著棺材過來,店主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他只是冷淡的打量了冉青一眼,問了一句:“六姐死了?”
冉青點頭。
只剩一隻眼睛、另一隻眼眶裡空蕩蕩的店主沉默了數秒後,搖頭:“可惜了。”
他和冉青一起把兩口棺材卸下來,就這樣停在了院子裡。
目送那輛小貨車遠去後,店主遞了根磨砂黃果樹過來,道:“所以我下次有事的時候,去找你?”
粗獷魁梧的店主,粗糙的臉上滿是歲月風霜的痕跡,給人一種土匪般的錯覺。
他那顆渾濁的獨眼,平靜的注視著少年,絲毫沒有因為少年的年輕、而有什麼輕視或懷疑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