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言之,她說的“訊息”,真的存在嗎?真的可靠嗎?
剛才自己不也想過,不能相信她嗎?
假如她說的訊息,全都是用來擾亂我的——
不,不行。
倒數9秒。
柴司深吸一口氣,為了逼自己冷靜,低下頭,緊盯著地面,不再看韓六月。
他的確考慮過,以韓六月的狀態而言,她或許發揮不出以往水準、可能會犯錯;但這絕不意味著,她不可信——二者是本質區別。
柴司絕不輕易相信一個人,但他信任一個人時,就會信到底;猶豫懷疑,不過是一種畏縮和怯懦。
會產生那個念頭,簡直就好像……好像有第三個意志,往自己頭腦裡吹風,想篡改他對韓六月的信任。
等等。
倒數5秒。
一開始確實發生過吧?
好像有另一個聲音,一直在勸告他,想不起來自己怎麼進電梯,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不必多想——然而真相是,如果“不多想”,他們接受了的場景或行動,就會順勢成為下一個現實。
也就是說,電梯裡確實有第三個意志,不是電梯播報——電梯播報只是一種工具,不是第三個意志本身。
倒數3秒。
好幾個原本看似沒有絲毫關係的訊息,都忽然像是露出了自己的邊角與全貌,正在向彼此游去,漸漸聯絡在一起。
就像……就像是“凹”與“凸”,如果分別寫下來,正好可以拼湊在一起,彷彿兩塊特殊的拼圖。
“……柴司哥?”
韓六月好像叫了他一聲,但柴司已經完全沉浸在思考裡了,那一聲叫,聽起來遙遠得彷彿隔了一場夢,充耳不聞。
1.第三個意志一直在試圖篡改他的想法。
2.電梯最高載重為15分鐘觀測時間。
有觀測時間,那自然有觀測者。
從邏輯出發,“篡改”就意味著下場行動了,“觀測”則意味著是旁觀者、不作出行動。
所以……這個電梯裡不止存在著柴司、韓六、第三個意志,還有第四個觀測者……
是的,所有訊息,語言的,文字的,狀態的,透過分析得出來的……他手頭上所有訊息,都像是“凹”與“凸”一樣,可以兩兩形成一個組,彼此補完、拼湊出一個意義,一個真相。
電梯播報給出訊息的形式,不也是這樣嗎?
給柴司一份,再給韓一份,因為他們各自的訊息,正是為了要拼湊補完——
等等。
韓……?
韓什麼?
“刪除正在進行中,”不知何時響起的電梯播報,這時才終於第一次落進了柴司的耳裡和腦海裡。
他回過頭,正站在角落裡。
……柴司明白了。
他並非明白了一切,更不懂自己二人——不,應該說是一個人,和一個就快要被刪除乾淨的人——究竟正處於一個什麼狀態中。
但是他終於明白,作出什麼行動,才算是“改變情況”了。
破除一切幻象,揭露出“真實”。
……這部電梯裡的“真實”。
“停下,我已經知道了!”柴司厲聲喝道,“電梯門一直開著!它從沒有合攏過——甚至可能根本沒有電梯門!”
那一瞬間的寂靜,彷彿蔓延了很久很久。
電梯角落中,仍存在於餘光裡。
“把她帶回來,”
柴司聲氣微微發抖,又像是命令,又像是哀求,不敢往角落裡看,只能定定地盯著一片鐵灰色的電梯門。
“這裡根本沒有一道合攏的門。我已經知道真相了……在你把她刪除乾淨之前,情況就已經發生了顯著變化。按照你的規則,你應該把她帶回來,不是嗎?”
電梯播報仍然安靜著。
柴司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對誰說話。
過了幾秒鐘,電梯播報終於又一次響了起來。“你說那裡沒有門……那裡的是什麼?”
來了。柴司深深吸了一口氣。
“觀測者,”他低聲說。
他一眨也不敢眨眼。
這個單詞像是一隻手,漸漸抹去了一片鐵灰色的、緊閉著的電梯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昏幽幽的、目光穿不透的黑暗。
昏暗中,密密麻麻,浮著不知多少張被手機螢幕光微微映亮的人臉。
每一張人臉,都正看著電梯內。
草……月……買的福……山南梁……卡夫……蹦跳跳……鯊魚……櫻……bm……
有許多叫人無法理解其意義的文字,忽地從腦海裡浮起了一瞬間,又轉眼就消失了,似乎足有數百個。
柴司早就愣住了。觀測者……也不止一個嗎?
“恭喜你,情況已發生顯著變化,”電梯播報頗為遺憾似的,嘆了一口氣。“現執行command+z。”
韓
韓六
韓六月
柴司再次朝角落裡轉過頭去時,看見的正好是一個完完整整的韓六月。
她剛一回神,立刻被門口昏暗中的人臉驚了一跳,叫道:“柴司哥,發生什麼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