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穴通訊網路”隨時都可能迎來終結。
即使金雪梨心中很清楚真正的重點是什麼,當她聽見“等於你從來沒有做過”那一句話時,卻還是在一恍神之間,忘記了呼吸。
雙腳牢牢站在地上,有一瞬間,怎麼也沒能邁出去。
明明已經時過境遷,她不必再擔心一邁步,會一腳踩進血泊裡了。
那一瞬間,好像只要抹掉了記錄,她就真的可以順勢假裝從未發生過——相似的幻想,她以前不知產生過多少次,又甜美,又虛妄。
“可以嗎?”阿什利緊緊盯著她的神色,一句話令金雪梨回過了神。“我知道可以向誰託一個人情,把資料庫——”
在這個節骨眼上,真正重要的,不是去印證阿什利局長究竟能不能辦到、能不能守約;對於金雪梨來說,要立於不敗之地,自始至終只有一條——及時脫身。
她完全可以一口答應下來,抬腳就走。
接下來,看情況要不要把阿什利交出來就行了:要是交出她,對自己更有利,張個嘴也不難;如果柴司沒有懷疑,那就讓她去。
對於她來說,是無本的買賣,阿什利若是遵守承諾,固然最好;但哪怕阿什利事後毀約,又有什麼關係?那時情況本質也不變,無非就是和之前一樣,去一趟巢穴罷了。
“你不用說了,”她打斷了阿什利。“行,就這麼辦吧。”
阿什利一愣,應該是沒有料到她答應得這麼痛快,竟連一句“你如何保證能遵守承諾”都沒有問。
這樣的回應,阿什利自然是不敢相信的;當金雪梨抬步離開的時候,她一把抓住了金雪梨的肩膀,低低叫了一聲:“等等!”
“鬆手,”金雪梨低聲說。“你要怎樣?”
阿什利鬆開手,眉頭緊緊皺著,彷彿摸不透她似的。“你對柴司那個人……這麼忠心?我以為你只是無意間被捲進來的人。”
“我確實是。”
“那你為什麼不肯幫我這個忙?”阿什利好像已經認定金雪梨就是要投靠柴司了。
她並非獵人,沒有像柴司一樣猜測出金雪梨另有“救命手段”這一個結論——任何人都只是按照自己的生活經驗去理解世界,警察局長也不例外。
“我已經承諾,警方不會與你為敵了。難道與警察相比,你更信任一個偶遇的危險分子?”
沒想到一口答應下來,反而招惹出她的疑心……金雪梨幾乎想嘆一口氣。
“我知道他看起來不錯,但你絕不能因此相信他。”阿什利好像誤會了什麼,低聲而急切地說:“他可能與許多犯罪案件都有牽連,成長經歷與環境也都極不穩定,根本是培養反社會人格最好的溫床。在他少年時代,他還親手殺死了他的繼弟——”
金雪梨原本都準備要往外走了,聽到這句話時,她不由自主扭過了頭。
“什麼?”
似乎是看見了說服她的希望,阿什利吸一口氣,儘量平穩下了情緒。
“他最近進入了我的視野,因此我對他做過一番初步調查。在柴司·門羅這個人身邊,始終圍繞著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死亡……如果不算他在事故中失蹤的母親,那麼第一起可疑的死亡,就是他養父的親生兒子,他的繼弟,達米安。”
隨著金雪梨攥著手機垂下身旁,二人的面孔也一起沉入了半明半暗的昏蒙裡。
“……真的嗎?”她低聲問道。“柴司殺掉了繼弟?可能還有母親?”
“是。連家人也能下得去手,你還認為他可信嗎?他會對素昧平生的人心存善念嗎?”
“這不可能吧?”金雪梨下意識地反駁道,“收養他的人呢,難道就這麼算了?”
“不,”阿什利低低地說:“我認為這不妨礙他養父沒有報警,繼續把他留在身邊,因為他的養父不是一個平常人。他也不乾淨;他需要一個走狗,一個打手,一個足夠兇狠、六親不認的人。柴司是極度危險的罪犯,而我是警察。你是聰明人,你應該看得出選擇哪邊,對自己更有利。”
……殺了繼弟啊。
“但我也不敢完全相信你,”金雪梨說,“你脫險之後,誰知道會不會信守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