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酒吧那扇小小後門剛剛被推開一條細縫,金雪梨立即伸出小指,探入燭淚裡,以指尖緊緊抵住了門。
最短的小指,卻幾乎與酒吧門一樣大,抵在門上,看起來倒還真古怪。
隔著門,安東尼使勁一下下推門的勁道,就像一隻小蟲在她指腹上蹬腿;可是燭淚裡那麼小的一個人,怎麼能推開她龐大的指尖呢?她湊近燭淚,隱約聽見門後喧囂音樂聲裡,傳來一聲罵:“……這破門,怎麼回事?”
在後門外透氣的小小金雪梨,對於身旁橫貫半空的巨大手指視而不見。
聽見門後傳來罵聲,她也只是回頭看了看,挪遠兩步——一個合格的黑摩爾市市民,對陌生人總有幾分戒備和冷淡,何況是一個正在罵街的陌生人。
門後的未來騷擾狂,拼命又推幾下,終於敗下陣來,似乎轉頭走了,門後恢復了平靜。
這樣就可以了吧?金雪梨一時不敢抽回手,仍抵著門,心想。
只要一開始沒有遇上,那麼後來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原本她對安東尼的憤怨怒火,在目睹“自己”死亡後,卻好像被一種寒戰涼意給浸透了,不那麼強烈了;所以她現在第一要務,只是想用蠟燭做實驗,報仇卻放在其次了。
對於改變歷史後,“現在”會受到什麼影響,偽像介紹資料裡作過詳細說明:“……在發生變化的節點之後,歷史會順著其內在軌跡,繼續自然而然地發展下去,人的‘現在’也會相應改變。
“有一個穿越時間的悖論,是講人能否回到過去殺死自己的祖父。因為祖父死了,自己也就不存在了,可又因此沒人能回去殺死祖父……故而形成了悖論。”
涉及穿越時空、改變過去的時候,不管是影視小說,還是巢穴偽像,似乎都有很多方面需要解釋明白。
“‘燭淚’並不會陷入如此悖論之中。因為蠟燭是固有的一段時間線,從碰蠟燭人的出生開始,到碰蠟燭的那一刻結束。所以你不能改變自己出生以前的過去。
“但透過‘燭淚’改變歷史,依然是會影響現在的;比方說,你融開了一個月前的蠟燭,把燭淚裡的自己給碾死了。碾死的那一剎那,你也會從蠟燭前消失,蠟燭會恢復原狀。
“這是極端情況。如果你讓自己一個月前摔斷了腿,那麼一個月以後你當然不會在滑雪時遇見一個潛在客戶,對不對?如前所述,歷史始終會按內在邏輯往前執行,產生自然該發生的後果。”
也就是說,阻止自己那一夜與安東尼相遇的話,金雪梨也會從蠟燭旁消失——沒有騷擾狂,她就失去了進巢穴的動機;沒進巢穴,當然不會留在這兒。
“但是,為保證時間線的連續性,使用‘燭淚’、改變歷史的記憶,依然會被完整保留下來,不會因為你對歷史做出更改,而失去這一部分記憶。”
也就是說……假如金雪梨阻止自己與安東尼相遇,她今天就不會出現在巢穴裡了;可是她卻依然會記得,自己在“上一個版本的歷史”中遇見了安東尼,且進入巢穴、更改了歷史。
保留使用者的記憶,就能夠保證時間線的連續性?為什麼?金雪梨想了一會兒,沒有答案,也只好放下了。能夠保留記憶,對她來說是個大好事;好事經不起推敲,所以她只要乾脆地接受就好了。
保留了記憶,才能回來重新找到“燭淚”;跟如此珍貴的偽像一比,安東尼帶來的噁心回憶算什麼?燭淚中,小小的金雪梨跺了跺腳,轉過身,似乎準備回酒吧了。
金雪梨挪開了自己的小指,看著那個小小的她,拉開門,消失在門後閃爍的燈光與音樂裡。
很好,一切都做完了,可以關掉火槽,讓蠟燭重新凝固了。
重新凝固的燭淚,才會定形為新的時間與歷史。
懸掛於空氣裡的透明燭淚池水,慢慢變白、變渾濁,一點一點回升上去,被蠟燭收入身體裡,再次光潔平整——不論怎麼看,都好像從來沒有融化過。
金雪梨最後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蒙面死屍,閉上眼睛,靜靜等待著改變歷史後的、全新的“這一刻”。
過了一會兒,她睜開眼睛。
她沒有回到黑摩爾市;她依然在巢穴裡。
蒙面死屍身下的血泊已近乾涸紫黑,蠟燭長長延伸出去,展廳裡一片死寂。
頭腦中,被安東尼跟蹤騷擾、進入巢穴、被居民複製、融化蠟燭……等一系列記憶,清清楚楚,全部都在,正如“燭淚”介紹的一樣,沒有消失。
僅有一點不同了。
她與安東尼相遇的地點,從酒吧後門,變成了酒吧前門。
這兩天實在是太疲了……前陣子累過頭了,緩不過來。我們18歲的人也不小了,不比17歲那時候了,感受到身體負擔了,唉。
人一累就分不清是倦還是餓,一天到晚都在想吃東西,一吃就必定飯後昏厥,雪上加霜……這兩天真是,太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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