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東南十里,五峰山主峰山頂。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攀爬,劇組所有人終於到了拍攝地。
一座破爛的小道觀,前中後三進院落倒是都在,只是有的院牆垮塌、有的房梁斷裂、有的屋頂只剩半面瓦。
看到眼前這一幕,石鐵柱不禁目瞪口呆,愣了好幾秒,看到劇組在況明義的指揮下,有條不紊地進行準備工作,他皺著眉想了想,偷偷跑到陳凡身邊,小聲說道,“陳顧問,這地方這麼爛,怎麼拍啊?
要不這樣,你等兩天,我們找人,先把這個道觀修復一下,完了再過來?或者重新找個道觀,距離雲湖50裡有個鳳凰山你知道的吧,那裡就有個道觀,儲存還蠻好的,裡面還有幾個道士在生活,咱們就去那裡!”
陳凡放下手裡的拍攝日誌,對著他笑道,“不用麻煩,我要的就是這種破爛道觀。”
其實剛開始武廠長派人過來拍了實地照片之後,也跟陳凡建議過,將道觀適當修復一下,江影廠雖然窮了點,但已經申請下來拍攝資金,撥幾千塊錢,把這個道觀修復一下還是沒問題的。
可陳凡看著照片裡的道觀,卻拍著大腿大聲叫好,還說,“我要的就是破破爛爛,他要是個好道觀,我還不好意思下手。”
所以最終出現在劇組面前的,就是這個破樣子。
看著滿臉不解的石鐵柱,陳凡正色說道,“要知道,當年膠東半島可不是春風化雨一片和諧,那裡發生過好幾次征戰,尤其是當時的山東政局糜爛,災害頻發、戰事不息,百姓不堪其苦,可以說是食不果腹、衣不蔽體。
這樣的環境下,除了幾個租界區和大城市稍微安穩一點,其他地方几乎都成了廢墟。
就算朝陽觀處於山頂、避於世外,又怎麼能獨善其身?”
聽到這話,石鐵柱再去看道觀,頓時恍然,“所以現在這個道觀的樣子,就真實重現了當年的朝陽觀?”
陳凡抿了抿嘴,沒有回答他的話。
何止是真實重現,簡直是再爛七分。據張玄松回憶,當年朝陽觀只是垮了一段院牆,這裡不僅垮院牆,連房子都垮了好幾間。
而且以陳凡“建築大師”的眼光來看,這些垮塌的地方,有很明顯人為的足跡。
他除了感嘆大風天時運動隊的體力好,還能說什麼呢?
不一會兒準備就緒,況明義親自檢查過一遍,才過來向陳凡報告,“導演,準備好了。”
他這個副導演是當得越來越起勁。
以前他只做攝影師,為了做導演,才應武廠長的邀請調來江影廠,結果又閒置了一年。
本來已經沒抱希望,沒想到柳暗花明,有機會與陳凡一起合作拍電影。
雖然只是副導演,但在導演除了拍攝,其他事都甩手不管的情況下,他這個新手導演反而得到極大的鍛鍊,他有信心,等這部電影拍完,自己一定有能力單獨執導一部電影。
到時候是拍一部都市輕喜劇呢,還是向陳導演學習,拍一部武俠片?
好煩惱呀。
陳凡可不知道況明義腦子裡的小心思,簡單看了一圈,確認各方面都已就位,便點了點頭,“演員就位,準備拍攝。”
在況明義的指揮下,楊振龍等人迅速找到自己的位置準備好。
陳凡坐在導演席上,看著楊振龍笑道,“老爺子,緊張不?”
楊振龍揮揮補丁迭補丁的道袍,指著旁邊站著的幾個年輕人說道,“你還是問問他們吧。”
沒等陳凡發問,楊從靈就在一旁喊道,“不緊張。”
要問全劇組誰最開心,絕對非她莫屬,終於可以近距離跟偶像接觸了,還不得樂瘋啊。
作為一位楊家嫡傳弟子、聞名京城武林的太極新秀、功夫高手,楊從靈同時還是一個資深文青。
她喜歡看書、讀詩,自己也試過投稿,可惜沒被選中。
在所有的作家裡面,她最喜歡的就是以高質量、高產量、多樣化著稱的青年作家陳凡。
當她知道陳凡不僅是一名作家,還是一個能與爺爺比肩的超級大高手,那種震撼自然可想而知。
都是差不多的年紀,為何他偏偏如此優秀?
所以一聽說陳凡要招募演員拍電影,她第一個報名。
猶記得那天晚上,客人都離開之後,家裡人將自己叫過去,詢問是不是對陳凡有意思,楊從靈不禁紅了耳朵。
當然不是有意思,就是單純的有點兒崇拜。
對,就是崇拜。
楊晨峰看到妹妹那副模樣,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管你是崇拜還是有意思,你就不能收著點?當即沒好氣地說道,“現在又沒有你的戲,你當然不緊張啦。”
周圍一大半都是京城武林同道,本來就很熟悉,看見這個場景,不禁一個個都哈哈大笑。
本來還有些繃著的氣氛,瞬間放鬆下來。
陳凡也隨大流笑了幾聲,這一陣笑聲來得正好,剛才明顯還有些緊張的人,這時候也放鬆了許多。
等笑聲停歇,他拿起鐵皮大喇叭,喊道,“第一幕第一條,先不開鏡,大家按照排練好的內容,先演練一遍啊……,三秒鐘倒計時,3、2、1,開始。”
既然不開鏡,楊振龍就更放鬆了,瞬間進入角色,他盤腿坐在三清殿內的蒲團上,默默打坐唸經。
楊晨峰飾演的張玄松甩著兩手走進來,看也不看就喊道,“師祖,出事了,師父他解決不了,讓我來問你。”
楊振龍飾演的地雲子眼睛皮都不抬一下,“小玄松,我平時教導你們要沉心靜氣、泰山崩於眼前而不變顏色,難道都忘了嗎?”
玄松子立刻調整表情,深吸一口氣,故作淡然地打了個道稽,“福生無量天尊,師祖,徒孫有事稟告。”
地雲子這才緩緩睜開眼睛,“講來聽聽。”
玄松子,“觀中米壇也空、面袋也空、醬壇亦空、壇壇皆空。”
地雲子瞬間瞪大眼睛,“怎麼可能,前天才去買的面,怎麼這麼快就沒啦?”
玄松子兩手一攤,“前天師父才帶回來5斤面,咱們全觀上下14口人,能吃三天還是摻了野菜熬麵糊,已經很不錯啦。”
地雲子,“那就再下山去買啊。”
玄松子更無奈了,“小本子打進膠東,不僅佔領地盤,還到處燒殺搶掠,咱們道觀本來就沒幾個錢,前段時間為了救濟災民,全都掏空了,現在還哪來的錢買米買面?再說了,就算有錢,也沒地方去買啊,除非……”
地雲子看著他,“除非什麼?”
玄松子兩手下落,嘆了口氣,說道,“除非去小本子佔領的地方,說不定還有糧店開門,但想也不用想就知道,糧價肯定翻了好多倍。”
山東這地方,從清末到“如今”就沒幾天安生日子,生活在這裡的老百姓,早就對各種應變了如指掌。
習慣了都。
玄松子手指捏著鬍鬚,滿臉糾結地想了半天,最後面容變得平和下來,淡然地繼續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