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讓黎賀胥一時語塞。
他昨夜闖入春小娘房中,本已報了必死之心,誰知那少女於險象叢生中,破窗而入,手中飄落棠花的匕首寒光熠熠。
意識模糊前,他只記得那尖俏的下頜,以及拂過他臉頰、帶著淡淡皂角清香的髮絲,在搖曳的光影中,如同蒙著輕紗的幻影。
一瞬間,他竟有了絕處逢生的希望。
“我……我是來感謝文姑娘昨夜救命之恩的。”黎賀胥的聲音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白天姑娘似乎都不在府中,所以才冒昧打擾,誰知竟……撞見一個妖物,不過我已經趕跑它了。”
窗外一聲輕微響動,想是李霧去追影子了。
眠燈按下心中不耐,面上不動聲色:“黎二少爺你是不是做噩夢了?我一個弱女子,何來救你一說?
黎賀胥沉默片刻,眼神卻異常堅定:“你說不是就不是吧。不過此地的確有妖,不宜久留。”
眠燈心知是瞞不下去了,索性敷衍他:“二少爺不喜歡我在這,我走就是。”
她作勢欲行,卻被黎賀胥再次攔住。他遲疑的目光投向角落裡那具乾癟猙獰的皮囊:“那……這是?要不要帶走?”
裝不下去了,眠燈頓了頓,語氣平淡無波:“個人愛好罷了。”
黎賀胥雖被那皮囊的可怖模樣懾住,不敢靠近,只遠遠打量,臉上卻漸漸浮現出驚疑之色:“……等等,此人,我似乎在哪裡見過?”
聞言,眠燈已經抬起的腳立刻收回去,精神一振:“你在哪裡見過?”
“記不太真切了,像是很久以前。”黎賀胥努力回想著,眉頭緊鎖:“自從母親驟然離世後,很多幼時發生的事我便記不清了。”
“驟然?”
眠燈想了想,記得烏庭雪的情報是,原配卓夫人傷心過度而亡。
黎賀胥臉上勾起一抹譏諷:“若非她走得突然,我又豈會執著於那兩壇千日醉?只因……那是我母親釀的最後兩壇。秘方,也隨著她一同進入黃泉了。”
他語氣沉痛,無怪乎如此珍視那兩壇酒。眠燈心中一些模糊的線索似乎被串聯起來。她繼續問道:“那你為何執意針對春小娘?”
黎賀胥有些意外這位仙門姑娘對他家事的興趣,於是正色道:“她是盤踞府中興風作浪的妖物!父親被她蠱惑矇蔽,我唯有親自出手。”
“誰告訴你的?”
“起初我也一無所知,但聽念棠無意提過,說她總無故徘徊井邊。”黎賀胥解釋道:“我留心探查,發覺她竟喜歡躺在泥地裡,餐風飲露,從不飲食,才以……”
看著眠燈通透探究的眼眸,“相貌”兩個字怎麼也吐出來,黎賀胥含糊道:“便是如此,引她上鉤。”
眠燈瞭然。
這黎二少爺在凡人裡,也算是英俊風流了,刻意引誘下,春小娘動了色心也不足為奇。
她正準備再問問春小娘的事,畢竟一個花妖,即使想享受榮華富貴,也未必要留在黎府。
窗外飛來一隻青色的雀,落在她肩上,急切地抓著她衣襟。
眠燈會意,這是要她跟著走的意思,立刻起身跟黎賀胥道了一句:“我有急事,改日再敘。”
“你……”
黎賀胥怔怔看著她提起繁複的裙襬,從月光下的走廊裡跑得飛快,輕盈腳步聲漸不可聞,唯餘一抹剪影,不由喃喃:“改日……又是何時?”
繞過幾重院落,青雀停在枝頭。眠燈先看到李霧的背影,他身量極高,雪白的衣袂在夜風中起落。
他立在一扇門前,視線落在屋裡。
“到這裡,影子就不見蹤跡了。”不消回頭,李霧也感知到她走到身邊了。
“這是誰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