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騰騰的晚飯來嘍!”
一聲吆喝,狐狸甩著蓬鬆的大尾巴,輕盈地繞過灶臺,小心翼翼地將爪中捧著的碗放在桌上。
定睛一看,青瓷小碗裡盛著淡青色的酒釀,幾粒金黃的糖桂花撒在雪白的小圓子上,晶瑩剔透。
“精心挑選的糯米,寒潭靈泉釀的酒釀,本奴親自曬乾的桂花,別看這只是一碗酒釀圓子,實際上啊……實際上它比什麼水晶肘子,八寶鴨,佛跳牆都要滋補百倍呢!”
眠燈面無表情:“我不要這麼補的,隨便給點水晶肘子,八寶鴨,佛跳牆就行了。”
我也想吃啊!狐狸嚥了咽口水,小聲說:“雲極天宗的規矩,下初雪就要吃酒釀圓子。”
什麼破規矩!眠燈不說話,也不動。
僵持中,謝執白將碗往眠燈面前推了推:“雀奴煮的甜食一向不錯,嚐嚐。”
眠燈瞥他一眼,腹中的空虛終究是壓垮了為數不多的堅持,她抓起勺子,舀起一勺塞進嘴裡。
溫潤的甜意瞬間在舌尖化開,圓子軟糯,桂花清香,的確如狐狸所說,每樣食材都是精心備下的。在這驚魂甫定的雪夜裡,一碗溫熱的甜食下肚,只覺通體適意。
她一勺一勺地吃下去,吃的眉眼舒展。她意猶未盡地又將空碗往雀奴的方向一伸,意思不言而喻。
謝執白阻止她:“只能一碗。”
他抬手與眠燈伸手的動作即將碰撞,眠燈皺眉,猛地收回手。
一聲脆響,豈料動作幅度過大,那隻青瓷小碗脫手飛出。砸在地上,頓時四分五裂。
地上折射著燈光的鋒利瓷片,像極了當年他拔劍閃過的幽冷劍光。眠燈重重靠回椅背,方才那點暖意和舒適感蕩然無存,只剩下說不出的煩躁。
她扯了扯嘴角,語氣帶著點刻意的疏離:“聞燈失禮了。”
這般明顯的厭惡,讓謝執白疑惑:昨夜還氣勢洶洶地指責他不配為師,今夜倒客氣起來。
若說是惶恐,可她身子一直黏在椅子上,沒有半分要去收拾殘局的跡象。
“若非要說禮數……”
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桌面,繼續道:“當年我認下你後就閉關了,你我之間的確少一個正式的拜師儀式。”
什麼意思?!
難不成要讓自己替聞燈行弟子禮?恭恭敬敬三跪九叩喊他一聲“師尊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眠燈整個人都不好了:“謝先生,我說過只認宋長老為師。”
“可是死因不是已經查清了嗎?”
看吧,就不應該嘴快非要多管閒事。眠燈輕輕嘆氣,十分惆悵:“兇手一日未抓到,我便一日難安,還請先生諒解。”
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枚戒指,謝執白放在桌上,語氣平緩:“追兇是你的事,只是以你的修為,今晚這般行動是莽撞了些。”
這話精準地戳中了眠燈的痛處,她想起方才的狼狽,一時語塞。
片刻沉默後,她開口:“我倒是想問,先生今日……怎會‘恰好’出現在那裡?”
“我怕再生事端。”
這語氣平淡,眠燈倏地抬眸,重複道:“你怕我再生事端?”
怕她再像多年前那樣叛逃師門,傷同門,偷靈藥嗎?她嗓音微冷,右手不覺警惕地捏住碧潮生。
難道……他發現了什麼?
不,不可能!且不說還魂這種事自古從未聽聞,且若真發現異常,以這位師兄前世斬草除根的狠辣作風,她此刻絕無可能安穩坐在這裡。
跳躍的暖黃光線中,謝執白無聲地回視她,眸中似流過什麼渺渺的情緒。
一身玉色廣袖羅衫,與這簡陋的廚房格格不入,卻又奇異地和諧。在忽然寂靜的氛圍裡,恍惚顯出幾分意外的清冷謫仙氣質。
眠燈渾然不覺,只無聲地思考著打起來後的退路。
“大概是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