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不值得的青春（上）
要懂得女孩子的心理，要順從她們的決定，陪著她們，愛護她們，保護她們。
我知道這妹子這些年肯定受了很多苦，因為她家裡就她一個。
記得過年的時候我給她打過電話，她說她媽媽不在了，她都不知道她爸爸在哪，也不知道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直到現在她也沒提起過她的父母。
她不說，我自然也沒好意思問。
“為什麼你不想回春江呢？”我輕輕的撫摸著肖依晗的香肩，隔著那層短袖都可以感受到她面板的柔軟細膩，讓我忍不住撫摸個不停。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我父母嗎？”肖依晗輕輕抬起了頭，看著我的臉，眼圈竟然有些發紅。
她見我點了點頭，便繼續說了下去……
“自古紅顏多薄命，懨懨無語對東風。”這肖依晗的母親沈軒敏就是這麼一個人。
講的是這沈軒敏家裡條件從小就不好，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靠著那一畝三分地養活著一家三口，即便她父母每天辛辛苦苦的上地幹活，也掙不到幾個錢，甚至有時候一年到頭來還得欠上生產隊點錢。
可沈軒敏從來沒有埋怨過家裡，她是一個孝順的孩子，從小到大都不讓父母操心。
父母沒有白麵饅頭吃，那她就跟父母一起吃玉米麵餅子，父母掙不來錢買肉吃，她就上山採蘑菇、找野雞和柴火來給父母分擔壓力，即便家裡再窮再苦，她也從來沒有一個不字。
至於沈軒敏的學校就更是破爛不堪了，記得那時候的學校還是村裡大隊蓋的一間大草房，已經有些年頭了，還時常漏雨。
這也就算了，可到了冬天的時候，甚至還需要學生們一路撿些柴火木棍什麼的在屋子裡搭起一個爐子取暖，否則根本就待不了人。
就算是這樣貧困的生活，也從來沒有擊退沈軒敏那顆熱愛生活的心，她相信老師說的，知識能改變命運，只要自己好好學習，家裡的條件早晚會好起來的。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那種教學質量，教育制度都不完善的前提下，沈軒敏還是以五百多分的優異成績考上了著名大學。
得到通知的那一天，不光是沈軒敏的一家，就連隔壁村子裡的劉大媽都知道了這個好訊息，一時間，前來祝賀的七大姑八大姨們都要踩壞沈家的門坎了。
所有人都在慶祝，就好像他們自己家的孩子考上了大學一樣。
可沈軒敏卻猶豫了，她知道自己家的條件什麼樣，那上大學的費用家裡根本就掏不出來，那自己還該不該去呢？
沈軒敏的父親沈老伯卻絲毫沒有在意，他叫沈軒敏放心的去，無論怎樣，家裡都不會讓沈軒敏就這麼白白的浪費了一生。
十里八村出了這麼一個大學生不容易，絕不能就這樣毀了她。
沈軒敏感動的痛哭流涕，抱著沈老伯哭了整整一個晚上，可她不會知道，她這一輩子的苦楚，也正是從這大學開始的。
想想那個年代，能上完高中的就已經少之又少，大學生就更不用提了。
沈軒敏深知機會多麼寶貴，所以在大學的幾年時光裡，她日復一日的刻苦鑽研外語，也多虧她天資聰明，竟然透過短短几年就熟練的掌握了英語、日語、韓語三國語言。
畢業後，她本來有很多條通向大城市的路，可她放棄了，她知道自己家裡的教學質量不完善，多少個孩子都因為得不到一個好的教育而抱憾終生，所以她苦思夜想，終於下定了決心要回到老家去當一名鄉村老師。
這是一個多麼恐怖的決定，當沈老伯得知這個訊息的時候，氣的差點沒背過氣去，要不是沈軒敏的母親攔著，估計沈軒敏都會被沈老伯趕出家門。
可沈軒敏態度堅決，絲毫不肯退讓，她苦苦勸說沈老伯了好幾天才終於勸動了老爺子。
本來她以為自己可以按照理想中那樣教書育人，可是她不知道，她父親當年為了供她上學，已經變賣了家裡所有能賣的東西，甚至還朝著村東頭的老肖家借了一大筆錢。
現在她回家做了窮苦老師，一時半會兒又哪裡能還得起那麼一大筆錢呢。
懷裡的肖依晗說到這裡，聲音竟然有些顫抖，不過她生性剛強，就算說到了這個份上也還是強忍著發紅的眼圈，沒有流下一滴眼淚。
“可是，你母親如果努力幾年的話，應該能還的起那筆錢的吧，雖然會累一點，但不至於還不上啊，既然你姓肖，那難不成……”看著懷裡的肖依晗，我也覺得有些不好受，但心裡的好奇還是迫使我問出了這句話。
肖依晗嘆道：“唉，老肖家根本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姥爺之所以去朝他們家借錢，也是無奈之舉……”
原來，當年那村東頭的老肖家地多，掙的錢也不少。
那時候的沈老伯實在沒有錢供沈軒敏讀書了，這才去他們家借了錢。
沈老伯本來以為沈軒敏畢業了能有出息，就約定了五年內一定還清，可誰知道，沈軒敏竟然又回到了農村。
想光靠著那麼一點點的工資在規定期限裡還清債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面對著馬上就要到期的債務，沈老伯也愁白了頭髮。
話說那村裡的老肖家有個長子叫肖三，從小就不學無術，大字都不識幾個的他一天三場上牌桌推牌九，還摸遍了牌桌上的種種門道。
他瞧見老沈家還不起債務，便天天帶著一群狐朋狗友去老沈家要賬，老伯不比這肖三年輕力壯，幾次要賬下來，竟然被這肖三活生生的打斷了腿。
面對鉅額債務和那炕上躺著的老爸，生活無情的壓迫了理想，摧毀了沈軒敏內心的最後一道防線，教會了她什麼叫現實。
她從來沒想過，為了自己一個農村老師教書育人的夢想，竟然給家裡帶來了這麼多的麻煩。
既然一切都是從她而起，那她定然不能連累了父母，哪怕是要她為父受罪、為母償命，她也無怨無悔。
於是，她第二天就去找到了肖三評理，希望他能大人有大量，寬限兩年，到時候一定能連本帶利的把所有債務都還完。
這肖三見沈軒敏長的漂亮，賊心一起，就想到了一個折中的辦法。
“不會是……”我聽到了這裡，心裡一陣愕然，如果按照肖依晗的意思，那肯定是肉償了，否則肖依晗怎麼可能姓肖呢？
肖依晗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接著回憶起了那段陳年往事……
肖三當初提的辦法，就是農村裡很出名的一個牌局，名叫“填大坑”。
這個賭局很簡單，就跟電視裡演的那些賭神賭聖的玩法一樣，無非就是摸牌押注比大小。
三局兩勝，如果沈軒敏贏了，那麼寬限兩年也不是什麼難事，如果沈軒敏輸了，那就……
肖依晗說不下去了，可我心裡有數。
其實不用想我也知道，肖依晗的母親肯定是輸了，畢竟一個學校里長大的女人，你跟她講外語她能跟你說的頭頭是道，可你跟她填大坑，她可能連A是大是小都不明白。
這樣一個連紙牌都沒摸過的女孩子，怎麼可能會是從小賭到大的肖三的對手呢？先別說運氣不運氣，就算那肖三出老千，我估計沈軒敏也看不出來。
肖依晗講不下去了，眼淚奪眶而出，浸溼了我的胸膛，帶給了我絲絲的涼意。
一個十里八村的驕傲，一個偉大的理想，一個多年來的努力，卻僅僅因為那兩局可笑的填大坑而葬送在了老肖家的手裡……